無憂被他緊緊箍在懷裡,臉頰被迫貼在他劇烈起伏的、濕透而堅硬的胸膛上。
她能清晰地聽到擂鼓般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他因承受撞擊而瞬間的僵硬和壓抑的痛楚,聞到那混合著海水鹹澀、龍涎香以及……一絲淡淡血腥氣的、獨特而令人心安的氣息。
外麵是地獄般的風暴,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浪吼,是船體仿佛即將碎裂的恐怖聲響。
可在這個霸道而堅固的懷抱裡,她心中那滔天的恐懼,竟奇異地、一點點地平複了下來。
掙紮,不知在何時停止。
她甚至……下意識地,用冰涼的手指,輕輕攥住了他胸前濕透的衣襟。
風暴,不知持續了多久。
當最猛烈的衝擊過去,船體的搖晃逐漸變得平緩,雷聲遠去,隻剩下海浪依舊不甘地拍打著船身時,蕭辰才緩緩地、極其小心翼翼地,鬆開了些許懷抱的力道。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子。
她依舊靠在他胸前,長睫低垂,遮住了眼眸,看不清神情,但身體不再顫抖,那攥著他衣襟的手指,也沒有鬆開。
一絲微弱的、帶著巨大痛楚的希望,再次在他心底滋生。至少……此刻,她不再怕他了。
他想開口問她是否安好,卻牽動後背的傷勢,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讓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眉頭緊緊蹙起。
無憂聽到他壓抑的抽氣聲,抬起頭,恰好看到了他因忍痛而微微扭曲的俊顏,以及……他後肩處,那玄色龍袍上,正緩緩泅開的一片、比夜色更深的暗紅色濕痕!
血!
他流血了!
是為保護她!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震驚、觸動與一絲莫名酸澀的情緒,猛地攫住了無憂的心臟。
無憂看著那片刺目的暗紅,又抬頭看向蕭辰那強忍痛楚、卻依舊努力對她扯出一抹安撫般微笑的臉龐,心中那堵冰封的高牆,仿佛被這滾燙的鮮血,融化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張了張嘴,一個陌生的、卻仿佛源自本能的詞彙,幾乎要脫口而出,最終,卻隻是化作唇邊一絲無聲的顫動,和眼中更加複雜的迷茫。
艙室內,一片狼藉已被迅速清理,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海水的鹹腥氣息,混合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特殊寂靜。
無憂蜷縮在床榻的角落,身上裹著蕭辰命人送來的乾燥錦被,那上麵還殘留著他身上特有的、冷冽而尊貴的龍涎香氣。
她低垂著眼眸,腦海裡反複回放的,是風暴中最混亂、最恐懼的時刻,那個玄色的身影不顧一切衝破風雨,將她死死護在懷裡的畫麵。
他後背承受重擊時那一聲壓抑的悶哼,他強咽下喉頭腥甜時滾動的喉結,以及……那片在他玄色龍袍上,緩緩泅開、觸目驚心的暗紅……
恐懼,是的,麵對他時,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言說的恐懼依然存在,如同附骨之疽,纏繞著她。可在那恐懼之上,另一種情緒,一種陌生的、帶著酸澀觸動的暖流,正頑強地試圖衝破冰封。
他為什麼……要那樣不顧性命地保護她?
他看她的眼神,為什麼總是充滿了那種近乎毀滅性的痛楚與……癡迷?
他口中的“錦兒”,究竟是誰?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無數個疑問在她空白的腦海裡盤旋,卻找不到任何答案的線索。隻有心口處,在看到那片血跡時,傳來的一陣陣莫名的、細微的抽痛,如此真實。
就在這時,艙門外傳來極輕的叩擊聲,打斷她的思緒。
“進來。”她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微啞。
進來的是內侍總管,他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白玉藥盒,躬身道:“娘娘,陛下肩背的傷……需及時上藥。陛下他……不願讓旁人近身,奴才……實在無法。”
內侍的聲音裡帶著為難與懇求。
無憂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