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退左右,走到她身邊坐下,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怎麼了?晚膳不合胃口?還是哪裡不舒服?”
無憂(雲錦)抬起頭,看向他。
燈籠的光暈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此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關切。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堅定:
“蕭辰,告訴我,‘鳳隱血脈’是什麼?”
蕭辰的呼吸驟然一窒!瞳孔在瞬間收縮!
她知道了?!
她怎麼會知道?!
是沈硯?不,沈硯不會違背他的命令。那她是……聽到了他和沈硯的談話?
巨大的驚慌如同冰水,瞬間澆遍他的全身!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他張了張嘴,喉嚨發緊,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告訴我。”無憂(雲錦)重複道,目光執拗,“我有權利知道,關於我自己的事情。無論是好是壞,是平凡還是……危險。”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偽裝和防備。
蕭辰看著她,知道這一次,他無法再回避,無法再隱瞞。繼續欺騙和禁錮,隻會將他們之間這剛剛有所緩和的關係,再次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掙紮,有痛楚,有無奈,也有一絲……如釋重負。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給她一些力量,也給自己一些勇氣。無憂(雲錦)看著他的手,遲疑了一瞬,這一次,沒有躲開。
他溫熱的手掌將她微涼的手指包裹,仿佛要通過這接觸,傳遞某種難以言喻的決心。
“好,我告訴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揭開沉重曆史的肅穆,
“‘鳳隱’,是一個傳說中的國度,它並非存在於世俗的地圖之上,而是隱於世外,擁有著古老而獨特的傳承。它的子民,據說擁有著鳳凰的血脈。”
他緩緩道來,選擇性地將鳳棲梧告知他的部分真相,結合他自己的理解,娓娓道出:
“這種血脈,並非話本中的法術,更像是一種……天賦的潛能。它可能在危機時刻,激發遠超常人的洞察力、恢複力,或者……一種與生俱來的領袖魅力。
但這份力量,也伴隨著巨大的代價,若使用不當,或受到極大的刺激,便可能引動血脈之力反噬自身,造成極大的傷害,甚至……危及生命。”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而你,錦兒,你便是鳳隱國皇室唯一的正統血脈,是鳳隱國……名正言順的繼承者。”
無憂(雲錦)靜靜地聽著,臉上並沒有出現蕭辰預想中的震驚、恐懼或者難以置信。
她隻是微微蹙著眉,眼神有些放空,仿佛在消化這巨大的信息,又仿佛……在印證著某種潛藏於意識深處的、模糊的感知。
鳳隱國……女皇繼承者……鳳凰血脈……
這些詞語,對她而言,陌生又……奇異地理所應當。
仿佛在靈魂的某個角落,早就知道這些碎片的存在,隻是被一層厚厚的塵埃覆蓋。
如今,有人將這塵埃拂去,那些碎片便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拚湊出一個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輪廓。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軒榭裡隻有夜風吹過荷葉的沙沙聲,以及彼此並不平穩的呼吸聲。
終於,她緩緩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蕭辰臉上。那眼神,清澈依舊,卻多了一種洞悉了某種真相後的、令人心碎的平靜。
她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緊張、痛楚和……深可見骨的愛意與恐懼,一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模糊的答案。
她輕輕地,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她心頭、也定然壓在蕭辰心頭許久的問題:
“所以,我們注定要分開,對嗎?”
她是鳳隱國的女皇繼承者,注定要回歸那隱世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