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奚文坐在辦公室裡,灰暗的表情一如窗外半個月來都未曾放晴的天空。在他麵前,擺著兩份文件,一份是劉穆仁突然交出的有關研究所和項目的管理委托書,另一份則是由中坤事務所送來的調查報告。
一周前,c城發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車禍,劉穆仁懷孕七個月的情人莫名其妙被一個出獄不久的服刑人員撞傷,昏迷入院,孩子“理所當然”地沒有了。當天下午,劉穆仁發瘋似的衝進祁震的病房,若不是石磊和幾個醫護人員攔著,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徐奚文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祁震冰冷又閃著快意的眼神。他事後問祁震,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他隻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調查結果果然沒有牽扯到祁震,然而當徐奚文發現報告中所有證據竟都指向陳清時,還是感到不寒而栗。
十年前,劉穆仁喪妻,之後沒有再娶,雖然有一個隱蔽的情人相處多年,但為了女兒的利益,他們沒有結婚。那女人有過一次婚姻,經濟獨立,也深知劉穆仁的私心,也不要名分,隻求一份相守的生活。然而,意料之外的,她懷孕了。劉穆仁雖然欣喜,卻深知這孩子的到來並非喜事,便沒有向任何人聲張,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情人安頓在城郊的彆墅裡,答應她等孩子降生,再補辦婚禮。可是,這件事原本極其隱蔽,是誰把消息透露給劉穆仁女兒女婿的?徐奚文想起祁震說的“自然是,為了利益”那句話,不由得一陣冷汗,這一招借刀殺人,真是殘忍。
徐奚文煩躁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他試圖說服自己,這件事與祁震無關,可還是難以克製恐懼,也無法從感情上接受自己引以為豪的兄弟竟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他猶豫許久,終於把兩份文件鎖進抽屜,快步走出辦公室。
祁震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除了眼眶處的一個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外,其他傷痕都已看不出。此時,他神色晦暗地望著窗外陰沉的暮色,不自覺地抱緊了肩膀。明天就要出院,隻是這麼長的時間裡,徐敏隻在入院時看過他一次。
陳嬌站在祁震身後,體貼地拿了一件外套輕輕地披在他的肩上。果然,祁震沒有反感,而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拉搭在肩頭的衣服,卻意外地抓住了女傭的手。
陳嬌心頭一喜,連忙低頭做出一副羞澀模樣。可令她失望的是,祁震沒有回頭,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許久才飄出一句“辛苦你了——”。陳嬌很是泄氣,悻悻地把手抽出來。這半個月來,除了悉心照顧,她也沒少對這位少爺狐媚暗示,無奈祁震卻始終鐵板一塊。此刻,見他毫無反應,陳嬌便有些不耐煩,把手抽出來,懶懶地答道:“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祁震轉過身,朝陳嬌笑了笑,嘴裡輕聲重複著“應該做的……”
陳嬌勉強咧嘴,心裡卻莫名有些發怵,仿佛祁震深不見底的目光裡隱藏著什麼。
病房的門突然被拉開,徐奚文黑著臉走進來。女傭來不及反應便被他不耐煩地趕了出去。
“是你讓陳清那麼乾的?”徐奚文壓低了聲音。
“乾什麼?”祁震漫不經心地斜了他一眼,動作緩慢地穿著外套。
“車禍——是你策劃的?”
祁震低頭,回避了徐奚文的眼神,“什麼車禍?”
“到現在你還要跟我裝傻麼?”
祁震平靜地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徐奚文,“你想說什麼?”
“嗬嗬,我還從不知道你有這種能耐!”徐奚文語氣裡充滿了諷刺,“我以為你有什麼高招,竟然是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為了逼老劉就範,你們拿他的女人開刀,還偽裝成車禍?啊?祁震,你瘋啦?!”
祁震沉默不語,眼裡射出瘮人的寒意。
“你們這算什麼?買凶殺人未遂?”見祁震沒有否認,徐奚文眉頭一皺,接著說道:“老劉絕不會輕易罷休,一旦警察介入,你以為你脫得了乾係嗎?”
“你憑什麼認為這件事是我策劃的?”祁震冷靜地反問道。
徐奚文突然一愣,“不是你?嗬嗬,陳清在董事會上背叛老劉,人—儘—皆—知!就算沒有直接證據,麵對警察的盤問,你以為陳清會跟你講義氣,把這件事扛下來嗎?”
祁震漠然地歎了口氣,“他能有什麼證據,況且,老劉,也根本不會追查自己的女——”
徐奚文覺得祁震此刻的自信和冷靜簡直可笑,不等祁震說完就急切地叫道:“孩子已經死了!那女人到現在還沒有清醒!你相信老劉會這麼隨便就妥協嗎?!差一點就是兩條人命!你們這麼做——簡直——卑鄙無恥!”
祁震臉色一僵,繼而神情怪異地笑起來,“卑鄙無恥?你還想用什麼詞?喪心病狂?嗬嗬,彆在我麵前裝什麼清高!這事兒處理得還不夠好麼?老劉不是已經乖乖退位了?陳清有這個把柄捏在你們手裡,日後還敢不聽話麼?——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何必還要假惺惺地來興師問罪!就算當我隻是你們用著順手的一個工具——”祁震頓了頓,眼裡多了幾分凶狠“也用不著這麼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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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奚文心裡突然一激,難以置信地看著祁震。他原本就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隻是擔心祁震再卷入一場無謂的官司。可是話說到此處已完全變了味道。“你們用著順手的一個工具”,幾個詞像一串滾燙的火炭竄入他的耳朵,讓他無法接受。他其實早就明白祁震不再是當初那個笑容乾淨純粹的男生了,隻是,他還總是抱著幻想,覺得他們還是兄弟,一切總會有回去的那一天。他從沒想到有一天他們之間會變成這種利用關係,這讓他覺得十分惡心。他盯著祁震,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視和痛恨。
祁震心底泛起一陣戰栗,眼圈不自覺地發紅,他默默地避開徐奚文的眼神,用極平靜的聲音說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跟你我都不會有任何關係,不需要在意。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融資,你回去把計劃書寫好,差不多要準備和sr集團談一談——”
“我越來越搞不懂你在想什麼。”徐奚文沒有耐心再聽祁震說下去,摔門而去。
祁震無比憤怒地咬緊牙關,眼眶裡淚水微顫。
夜晚,又是一場驟雨,雨後空氣清新得讓人無端產生一種亢奮情緒。
祁震打開窗戶,讓濕潤的微風極柔軟地迎麵吹著。新雨過後的夜空格外深透碧藍,遙不可及的天邊掛著兩三顆閃閃欲墜的小星。石磊安靜地站在一旁,來時他在門外隱約聽到兩人的談話,猶豫許久還是向祁震問道:“為什麼不對文少爺解釋?我們從沒有讓陳清把事情做絕,是他自己——”
“他在查我。”祁震轉身,目光幽冷地注視著石磊,“去弄清楚是哪家事務所。”
石磊立刻點頭,不再多言。
祁震重新趴在窗口向著無垠的天際遙望,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像是自語又像是回答石磊的問話,“那些話,我隻是沒有親口說出來……可是這種事情,還需要說嗎?陳清是個什麼樣的人?當然會把未來的麻煩一次性掃除乾淨!怎麼可能留下後患!親情?利益麵前,有幾個人會顧念親情?人都是自私的……你不該來,這個世界不歡迎你的人太多,而能保護你的人太少!這樣也好,免得將來還要跟人刀劍相向……嗬嗬,幸福,你見過嗎?……不過是人的愚蠢妄想罷了……”
石磊聽著祁震的問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沉默地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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