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建民還能一手遮天不成!大不了,我男人不乾工地上的活了,回家來!我踩縫紉機,我養他!”
許秀容這一聲,像是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的不是漣漪,是浪頭。
“我也乾!”李四家的女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也站了出來,“許大姐說得對!咱們不能讓人家一嚇唬,就成了縮頭烏龜!”
“算我一個!”
“我也乾!”
一時間,群情激憤。剛才那點恐懼和退縮,被一股更強大的、不甘心被欺負的情緒給衝得煙消雲散。
人心,穩住了。
鄭蘇月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她讓女人們都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覺,天塌不下來。
等教室裡隻剩下他們夫妻倆,周秦才走到她身邊,伸手想接過孩子。
“我來吧。”
鄭蘇月卻搖了搖頭,沒鬆手。
周秦看著她,喉嚨發緊。
“韓武呢?”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韓武家的院門,被周秦一腳給踹開了。
那根脆弱的木門栓,“哢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屋裡,韓武正抱著個酒瓶子,爛泥一樣癱坐在地上,滿屋子都是刺鼻的酒氣。他媳婦在一旁,哭得眼睛腫得像桃子。
看見周秦帶著一身寒氣闖進來,韓武一個激靈,手裡的酒瓶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哥……我……我錯了……”他手腳並用地爬過來,抱著周秦的腿,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你打我吧!你罵我吧!是我嘴賤!我不是人!”
周秦沒動,也沒說話。
他隻是轉身,走到院子裡的水缸邊,抄起那個葫蘆瓢,舀了滿滿一瓢冰涼的井水,回來,兜頭就澆在了韓武的腦袋上。
刺骨的涼水,讓韓武猛地打了個哆嗦,那點酒意,瞬間就醒了大半。
“打你?”周秦終於開了口,聲音平靜得可怕,“打你有用嗎?我今天要是把你這條腿給打斷了,高建民就會放過我們?那八個女人,就不會再害怕了?”
他蹲下身,與癱坐在地上的韓武平視。
“韓武,你告訴我,我們現在是在乾什麼?是在工地上和泥,還是在磚窯裡拉磚?”
韓武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
“我告訴你,”周秦的聲音,像一把冰錐,一寸寸紮進韓武的心裡,“我們是在跟人玩命!你今天喝多了,從你嘴裡漏出去的每一個字,都是遞到人家手裡的刀子!這把刀,今天差點就把我們所有人的心氣兒,給捅沒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自己最信任的兄弟。
“從今天起,立個規矩。合作社裡,關於製衣廠和劉科長的事,誰要是再往外多說一個字,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就不是打一頓那麼簡單了。”
周秦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還有你媳婦,現在就給我收拾東西,從這個院子搬出去。”
韓武和他媳婦,同時僵住了,臉上全是血色儘失的驚駭。
“哥!你……你這是要趕我們走?”韓武的聲音都在發顫。
“搬到磚窯旁邊的工棚去住。”周秦的決定,不容任何辯駁,“什麼時候,劉科長的事情辦完了,什麼時候,你們兩口子的嘴巴,學會上鎖了,再給我搬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