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幾句話?”郭衛民把茶缸重重往桌上一放,聲調也冷了三分,“建民哥,你家二麻打的什麼主意,你當我郭衛民是傻子?那叫串門?那是想往人家姑娘床上爬!”
李建民給懟得臉皮火辣辣的,嘴上卻不肯認輸:“就算……就算他有那個心思,那不也沒得逞嗎!用得著關祠堂?還要關多久!”
“沒得逞?”郭衛民豁然起身,聲音陡然拔高,氣勢逼人,“那是周秦回來得巧!要不然,你李建民的臉,我們整個石古大隊的臉,都得被你家二麻丟到公社去!”
“這種傷風敗俗的玩意兒,要是在咱們大隊傳開了,以後誰還敢把閨女嫁到石古來!”
李建民被這一連串的話砸得啞口無言,心裡憋著一團火,偏偏找不到半句反駁的詞兒,隻能含糊不清地嘟囔:“那也不能關起來沒個頭啊!”
郭衛民大手一揮,語氣不容置喙:“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至少關十天!你要是不服氣,現在就去公社告我郭衛民!”
李建民胸膛劇烈起伏,氣得不輕,猛地站起身,指著郭衛民:“好!郭衛民,你行!你給我等著!”
他“咣當”一聲摔上門,怒氣衝衝地走了。
郭衛民盯著劇烈晃動的門板,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這李建民是個滾刀肉,二麻又是他老來子,這梁子,怕是結得結結實實的了。
他沉吟片刻,推開門,對著院裡喊:“德武!德武!過來一下!”
郭德武一路小跑進來:“衛民叔,您找我?”
“你馬上去一趟郭衛正家,”郭衛民聲音壓低不少,神情嚴肅,“跟他說,讓他趕緊過來一趟,我有要緊事。這事兒,還得讓他這個給周秦保媒拉線的出麵調解才行。”
郭德武不敢怠慢,響亮地應了一聲,拔腿就往外跑。
……
夜幕沉沉,周秦家的院子裡,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暈。
周秦坐在門檻上,低頭用小刀削著手裡的木料,木屑簌簌落下,一個物件的輪廓漸漸清晰。
鄭蘇月在屋裡忙活著,把今天套到的兔子剝皮收拾乾淨,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院中那個沉默的身影。
突然,院門外響起一陣遲疑的腳步聲,伴著一聲輕輕的咳嗽。
“周秦……周秦在家不?”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周秦停下手裡的活計,抬起頭,昏黃的燈光下,看見李大爺佝僂著身子站在門外,手裡似乎還拎著什麼東西。
“李大爺?”周秦有些意外,“天都這麼黑了,您老這是有事?”
李大爺,村裡的老瓦匠,手藝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好,為人也一向公道本分,平日裡跟周秦家並無多少往來,更談不上什麼過節。
“周秦啊,大爺能進去跟你說幾句話不?”李大爺的聲音裡,那份局促藏得深。
周秦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走過去拉開院門:“大爺,快進來坐。”
李大爺這才提著東西跨進院門,鄭蘇月聽到動靜,也從屋裡迎了出來。
“李大爺,您快屋裡坐。”鄭蘇月手腳麻利地搬了個小馬紮過來。
李大爺在馬紮上坐下,順手把拎著的東西放在腳邊。
一罐麥乳精,還有一包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紅糖。
這兩樣,在眼下這年頭,可是稀罕得不得了的金貴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