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周秦,用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眼神,盯著自己。
那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仇恨,隻有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周……周主任……你……你聽我解釋……”疤臉劉的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包間裡,張濤久久不見疤臉劉回來,也覺得有些奇怪。
他推開門,走了出來。
然後,他也看到了周秦。
和疤臉劉的驚恐不同,張濤在經曆了一瞬間的震驚之後,竟然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他不愧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江湖。
“周主任?真是巧啊!”張濤的臉上,立刻堆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熱情的笑容,“您也來縣城辦事?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我好給您接風洗塵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走過來,想要把疤臉劉從周秦的手裡“解救”出來。
“張廠長,”周秦鬆開了手,任由疤臉劉連滾帶爬地躲到張濤身後,他看都沒看疤臉劉一眼,隻是盯著張濤,慢悠悠地說道,“我不是來辦事的。我是專門來,請兩位喝茶的。”
“喝茶?”張濤心裡咯噔一下,但臉上依舊強裝鎮定,“周主任太客氣了。不過今天我跟劉兄弟還有點事,改天,改天我做東,一定請您喝最好的龍井!”
說完,他拉著魂不附體的疤臉劉,就想開溜。
“恐怕,沒改天了。”周秦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兩人的頭頂。
“兩位,還是跟我走一趟吧。”
話音剛落,酒館的樓梯口,湧上來七八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壯漢。
為首的,正是韓武。
他們一個個手裡,都拎著嶄新的,刷著紅漆的撬棍和鐵錘。
這些人,都是周秦從新招的工人裡,挑出來的最能打,也最可靠的退伍兵。
他們什麼話都沒說,隻是麵無表情地,將整個走廊,堵得嚴嚴實實。
張濤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知道,今天,是沒法善了了。
“周秦!你想乾什麼?!”他色厲內荏地吼道,“我警告你,現在是法治社會!你敢亂來,我馬上就去報警!”
“報警?”周秦笑了,他從口袋裡,慢悠悠地掏出那個磚頭一樣的錄音機,按下了播放鍵。
“……隻要他們用了那批貨,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
“……到時候房子一塌,都不用咱們動手,政府就得把那姓周的小子給槍斃了……”
清晰的,帶著得意和陰狠的對話,從錄音機裡傳了出來。
正是剛才,張濤和疤臉劉在包間裡的對話。
張濤和疤臉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密謀的對話,竟然會被對方,原封不動地錄了下來!
“這……這是偽造的!你陷害我!”張濤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周秦沒有理他,他關掉錄音機,又從韓武手裡,拿過一個信封,從裡麵抽出幾張照片,扔在了張濤的臉上。
照片上,正是張濤和疤臉劉在酒館門口,勾肩搭背,親密交談的場景。
“張廠長,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陷害你嗎?”周秦的語氣,依舊平靜,但那平靜的背後,卻藏著讓兩人膽寒的殺意。
張濤看著照片,又看了看那台錄音機,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周秦那張年輕,卻深不可測的臉上。
他知道,自己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輸得連底褲都沒剩下。
他想不通,自己每一個環節,都設計得天衣無縫,到底是在哪裡,出了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