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秦辭彆妻兒,坐上郭衛民開的吉普車,再次奔赴縣城。
他直奔供銷社。
孫和平的辦公室裡,還是那股子清淡的茶香。
孫和平像是算準了他會來,桌上早就備好了一疊文件,上麵蓋著鮮紅的印章。
一份介紹信,一份出差證明,外加幾張空白采購單。
職務那欄寫得明明白白:安陽縣供銷合作社,采購科,科員。
“孫主任,謝了。”周秦將文件仔細收好。
“彆謝我。”孫和平推了下眼鏡,慢悠悠地給自己的搪瓷杯續滿熱水,“你這是在替我辦事。科員同誌,到了省城可彆忘了咱們供銷社,也得帶點‘土特產’回來。”
“一定。”
“還有個事。”孫和平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話鋒一轉像是隨口閒聊,“這次的展銷會在省展覽館。拍板的人是省物資廳的副廳長,姓劉。這位劉廳長不愛喝茶,就愛下棋。棋癮大,棋藝差。”
周秦準備邁出去的腳在門口停住了。
“多謝孫主任指點。”
他沒再多問一個字都沒有,轉身就走。
郭衛民把周秦送到縣汽車站,眼瞅著他擠上那輛破舊的長途客車,心裡頭總覺得不踏實七上八下的。
他感覺周秦這一趟去省城,怕是比前兩天在村裡收拾趙峰還要凶險幾分。
客車搖搖晃晃,車廂裡汗味、煙味、柴油味混成一團,熏得人頭暈。
周秦靠著車窗,窗外的田野和村莊飛速向後掠去。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腦子卻在飛速地轉。
孫和平最後那句話,絕對不是閒扯。
一個愛下棋,棋藝又爛的領導。
這信息裡有文章。
四個小時後,一座比安陽縣城龐大繁華無數倍的城市出現在地平線上。
高樓林立,馬路寬闊,路上跑著數不清的汽車和自行車。
省城到了。
周秦按著地址找到了市中心的省展覽館。
宏偉的蘇式建築,門口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衛兵,氣氛不是一般的嚴肅。
展館門前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小轎車,伏爾加、上海牌隨處可見。
進出的人要麼是筆挺的製服,要麼是乾淨的中山裝,一個個都端著架子,氣度不凡。
周秦身上這件洗得發白的工裝,腳上那雙還沾著黃泥的解放鞋,站在這兒紮眼得很。
他扯了扯衣領,邁步就往大門走。
“同誌,站住!證件!”
剛走到台階底下,一個戴著紅袖章的藍製服就把他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