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廳長在省城告訴我,做人不能太聰明,容易把路走窄。”周秦打斷了他,“他還告訴我,省裡的調查組,今天到安陽。”
周秦往前走了一步,逼得陳立後退了半步,退出了那道門檻。
“調查組的同誌,對某些人官商勾結,強買強賣,惡意擾亂市場經濟秩序的行為,應該會非常感興趣。”
“你說呢,陳先生?”
陳立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那張斯文白淨的臉,在這一刻,陰沉得可怕。他盯著周秦,那副金邊眼鏡後麵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溫和,隻剩下毫不掩飾的陰冷和殺意。
“美玉,如果太硬,就隻能把它敲碎。”
“碎了,就一錢不值了。”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周秦沒有再看他,而是對著院外大喊了一聲。
“韓武!”
“到!”韓武立刻跑了過來。
“讓所有人,加快速度!”周秦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工地,“天黑之前,二層的模板,必須給我全部立起來!澆築口,預留好!”
“明天天亮,就給我往裡灌混凝土!”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和狠厲。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股壓力。
黑色的轎車揚起一陣塵土,倉皇而去。
郭衛民走到周秦身邊,壓低了聲音,臉上全是擔憂:“周秦,這下是徹底撕破臉了。這個姓陳的,看著就不是好東西,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
周秦看著那輛車消失的方向,又轉過頭,看向不遠處自己家的那扇窗戶。
窗戶後麵,昏黃的燈光已經亮起。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要麼,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這棟房子蓋起來,讓它成為自己最堅固的盾牌。
要麼,就等著對方的雷霆一擊,把自己連同這個家,一起敲得粉碎。
工地上,喧囂震天。
十幾輛東風卡車在韓武的嘶吼聲中,卷著黃土,進進出出。攪拌機發出沉悶的轟鳴,吐出灰色的混凝土。工人們赤著膊,汗水在古銅色的皮膚上流淌,將一車車砂石推向攪拌機,又將一桶桶混凝土運往樓前。
所有人都憋著一股勁。
那輛黑色轎車帶來的寒意,和周秦那句“天黑之前”的命令,像兩隻無形的手,攥住了每個人的心臟。
沒人敢懈怠。
周秦站在辦公室門口,沒有抽煙,隻是看著。他看著韓武把嗓子喊得沙啞,看著郭衛民的算盤打得火星四濺,看著第二層樓的木製模板,在一雙雙粗糙的手中,被飛快地拚接、固定、成型。
速度,就是他的盾牌。
隻要房子立起來,成為既定事實,成為省領導眼裡的樣板,陳立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就會失去最大的威力。
臨近傍晚,夕陽把天邊燒成一片橘紅。
第二層的模板和支撐結構,已經全部完工。錢師傅親自爬上兩米多高的腳手架,仔仔細細地檢查著每一處接口,每一根支撐的木料。
“周秦!可以了!”錢師傅站在上麵,衝下麵揮了揮手,滿是皺紋的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和自豪,“澆築吧!今晚連夜乾,明天一早,這二層的主體就起來了!”
“好!”韓武應了一聲,大手一揮,“開工!”
第一桶混凝土被吊車緩緩吊起,送向預留的澆築口。錢師傅俯下身,準備引導澆築。
就在這時。
一聲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突兀地刺穿了工地的轟鳴。
不是木頭斷裂的脆響,而是某種結構被強行扭曲的悶響。
緊接著,錢師傅腳下的那片腳手架,毫無征兆地向一側塌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