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我需要你幫忙。”周秦沒有寒暄，直入主題。
“說。”那個被稱為“老鬼”的人，也乾脆利落。
“我要一份名單。”周秦看著窗外的夜色，緩緩說道，“二十年前，從莫斯科‘紅寶石設計局’叛逃，後來流落到世界各地的，所有工程師和技術員的名單。”
“我要他們現在的位置，身份，以及……軟肋。”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石古大隊合作社那間臨時辦公室裡，一盞煤油燈的火苗，被窗縫裡鑽進來的風吹得搖搖晃晃，把牆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錢師傅叼著一根早就熄滅的煙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桌上那張畫滿了各種符號和數據的草稿紙。
“不行，還是不行。”他煩躁地抓了抓本就不多的頭發，“這混凝土的粘性，就是差了那麼一口氣。強度夠了，但韌性上不來，真要有點啥震動，該裂還是得裂。”
周秦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篤”的輕響。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這份標書，是合作社成立以來接的第一單大活——為鄉裡建一所新學校。
這不僅僅是一筆生意，更是合作社能不能在安陽站穩腳跟的投名狀，是他向全村人兌現承諾的第一步。
可現在，最核心的混凝土抗震配比，卻成了一座翻不過去的山，卡住了所有人的希望。
辦公室的門被“吱呀”一聲，輕輕推開。
一股飯菜的香氣，混著淡淡的薑糖水的甜味，衝淡了屋裡沉悶的空氣。
鄭蘇月走了進來。
她懷著一個多月的身孕，動作卻依舊輕盈。她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看到周秦那張寫滿疲憊和焦躁的臉，心尖沒來由地疼了一下。
她沒有出聲打擾，隻是把保溫桶放到桌角，擰開蓋子，將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雞蛋麵和一杯薑糖水，默默地推到周秦手邊。
周秦抬起頭，看到了妻子眼裡的心疼。
他拿起筷子，卻沒什麼胃口，隻是用筷子尖撥弄著碗裡的麵條，指著那張圖紙，聲音裡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煩悶。
“這混凝土的粘性，總差那麼一點，達不到抗震的要求。”
鄭蘇月放下手裡的東西，繞到他身邊。
她的視線落在那些她看不懂的線條和數字上，又轉回到丈夫緊繃的側臉上。
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家裡修補老屋的院牆，爺爺總會吩咐人燒一大堆草木灰備用。
“周秦哥，”她輕聲開口，帶著幾分不確定，“我記得我老家修牆的時候，長輩們總愛往泥漿裡摻一些燒過的草木灰。他們說，摻了那東西，泥巴乾了以後就特彆結實，不容易開裂。你說……這混凝土裡，能不能也試試？”
周秦撥弄麵條的動作，猛地停住了。
他霍然抬頭，那雙因為熬夜而顯得晦暗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一團亮光。
草木灰！
他怎麼就沒想到！
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鉀，但更重要的是，它裡麵含有大量的、極其微小的多孔隙顆粒！這些顆粒，正好可以填充水泥石之間的微小空隙，形成一種微集料效應，極大地增強混凝土內部的致密性和粘結力！
這不正是他苦苦尋求，卻始終差了臨門一腳的那個突破口嗎！
他一把抓住鄭蘇月微涼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像一股暖流，瞬間湧遍全身。
“蘇月，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丟下筷子，抓起鉛筆，迅速在另一張乾淨的紙上飛快地演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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