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油頭湊了上來，諂媚地說道：“老板，要不要我找幾個人，半路上……”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用！”王宏發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跟這種人動手，臟了我的名聲。他不是跟張勝利不對付嗎？我這就給張隊長打個電話，把這事告訴他。讓張勝利去收拾他們，咱們看好戲就行！”
他覺得自己的計策萬無一失，既能出了氣，又能賣張勝利一個人情，一石二鳥。
他拿起電話，得意洋洋地撥了出去。
另一邊，周秦和韓武將許秀容帶到了縣城的一家小飯館。
周秦給她點了一碗熱湯麵，看著她慢慢吃下，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
“周總工，我……我給您添麻煩了。”許秀容放下筷子，臉上滿是愧疚。
“許大姐，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周秦搖了搖頭，“當初要不是你，我這條命可能就沒了。現在你家出了事，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他說的，是當年他剛到石古村，餓暈在村口，是許秀容給了他半個窩頭，救了他一命的事。
這份恩情，周秦一直記在心裡。
許秀容的眼眶紅了，她沒想到，那麼久遠的一件小事，周總工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她聽著周秦簡單說了說這次來縣城的緣由，當聽到王宏發不僅抬高價格，還克扣材料，甚至和張勝利沆瀣一氣時，她那張原本愁苦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罕見的決絕。
“周總工，您信得過我嗎？”許秀容忽然抬起頭，問道。
周秦和韓武都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依舊是那副樸素懦弱的樣子，但她說話的語氣，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當然信得過。”周秦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許秀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您和韓武兄弟先回村裡去，安撫好工地上的工人，穩住地基。王宏發這邊，交給我。”
“交給你？”韓武忍不住出聲，他不是不信，隻是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王宏發是縣城有名的地頭蛇，許大姐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
許秀容沒有解釋，她隻是看著周秦，眼神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周總工，我男人不爭氣，這些年，我在外麵拋頭露麵，為了養家糊口，也認識了一些人，結下了一些善緣。王宏發在縣城是有點門路，但他做生意，靠的也是人脈。他能有的人脈，我或許也有。他得罪不起的人，我也許能說得上話。”
她的話說得平淡，卻讓周秦心頭一震。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一直都小看了這個女人。一個能在丈夫爛泥扶不上牆的情況下，獨自撐起一個家，還能保持著善良本心的女人，她的內心，遠比外表要強大得多。
“許大姐，這事會不會讓你太為難？”周秦沉聲問道。
“不為難。”許秀容搖了搖頭，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跟這些年我受的委屈比起來，這點事，算不了什麼。您是乾大事的人，是為了村裡幾百口人，為了那些娃兒們的前程。我一個婦道人家，幫不上您蓋樓的忙，但幫您掃清這些醃臢的障礙，還是能出點力的。”
她站起身，對著周秦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的大恩，我沒齒難忘。今天，就讓我報答萬一。”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走出了飯館，背影決然而去。
許秀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縣城西邊的棉紡廠。
她沒有找廠長，而是找到了棉紡廠的工會主席，一個姓劉的大姐。
“劉姐，我求您個事。”許秀容開門見山。
劉主席看到她，很是熱情：“秀容啊，快坐。什麼求不求的，有事你說話。”
“劉姐，您還記不記得，前年冬天，您母親半夜哮喘犯了，是我背著她跑了五裡地送到衛生院的？”
“記得記得，怎麼不記得，你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劉主席連忙點頭。
“那好，我今天就想請您還我這個人情。”許秀容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縣南郊那個宏發建材的王宏發，您認識吧？我聽說，咱們棉紡廠擴建職工宿舍的材料，都是從他那裡定的？”
劉主席點了點頭：“對，是有這麼回事，合同都簽了。”
“劉姐，我求您，把這單生意停了。不光停了，您還得幫我個忙，跟您認識的其他廠子的工會都打個招呼，就說這個王宏發的材料，有問題。”
劉主席大吃一驚：“秀容，這……這是為什麼啊？王宏發可不好惹，而且咱們單方麵毀約，是要賠錢的。”
許秀容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得罪了我的恩人。一個連救命之恩都能記一輩子的人，一個為了山裡娃能有書讀，自己掏錢墊錢的好人。王宏發坑他的錢，就是斷了那些娃兒們的活路。這個忙，您要是覺得為難，就當我沒來過。隻是以後，咱們姐妹的情分，也就到頭了。”
她的話說得很重，劉主席的臉色變了又變。
她看著許秀容那雙不容退讓的眼睛，想起了當年那個在寒風中背著自己母親狂奔的瘦弱身影。
最終，她一咬牙，一拍大腿：“他媽的！反了他了！連這種好人他都坑！秀容，你放心，這事姐管了！不就是一單生意嗎？老娘不要了！我這就去給其他廠打電話！”
離開棉紡廠，許秀容又去了縣裡的糧站，找到了管運輸的副站長。
“張哥，我爹在世的時候，是不是幫你擋過一次處分？”
然後她去了百貨公司，找到了采購科的主任。
“孫姨，您女兒出嫁的時候，我給您繡的那對龍鳳呈祥的枕套，您還喜歡嗎？”
……
一個下午的時間，許秀容幾乎跑遍了半個縣城。
她沒有動用任何權勢，也沒有威脅任何人。她隻是在兌現她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人情，那些在彆人看來微不足道，卻在她這裡重如泰山的“善緣”。
而此時的王宏發，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剛跟張勝利通過電話，兩人在電話裡一拍即合，商量好了怎麼炮製周秦。掛了電話，他得意地翹起二郎腿，哼著小曲，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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