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發磕頭如搗蒜,額頭在堅硬的土地上撞得“砰砰”作響,很快就見了血。
工人們看著這一幕,隻覺得無比解氣,一個個都露出了痛快的表情。
周秦卻依舊不為所動。
他走到鄭蘇月身邊,從她懷裡接過睡熟的女兒,輕聲問道:“你說,該怎麼辦?”
他把決定權,交給了自己的妻子。
鄭蘇月看著狼狽不堪的王宏發,又看了看丈夫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和工地上那些淳樸的村民。
她抱著女兒,平靜地開口說道:“材料,按我們采購的數量,一斤都不能少地補齊。多收的錢,按原數退回來就行,我們石古村不占彆人的便宜。許大姐丈夫的事,你必須辦到。至於你自己的事,那是你咎由自取,跟我們沒關係。”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
既要回了該要的東西,又守住了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王宏發如蒙大赦,連連磕頭:“謝謝周總工!謝謝周夫人!我馬上就去辦!馬上就去!”
說完,他爬起來,狼狽地鑽進車裡,一溜煙地跑了。
危機,就以這樣一種戲劇性的方式,解除了。
工地上爆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
當天下午,宏發建材的卡車,就將一車車的鋼筋和水泥運到了石古村,數量隻多不少。王宏發還親自將一個裝滿了錢的信封,恭恭敬敬地交到了鄭蘇月的手裡。
第二天,許秀容的丈夫也真的被放了出來。
許秀容帶著丈夫,提著家裡僅有的幾隻老母雞,來給周秦和鄭蘇月磕頭道謝,被兩人扶了起來。
看著許秀容臉上終於露出的輕鬆笑意,鄭蘇月的心裡,也感到了一陣溫暖。
風波過去,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地基的問題解決了,材料的問題也解決了,教學樓的工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進著。
這天深夜,鄭蘇月和孩子都睡熟了。
周秦卻毫無睡意,他心裡始終記掛著工地。他披上衣服,獨自一人走出了家門。
皎潔的月光,灑在已經初具雛形的工地上,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而美好。
周秦滿意地巡視著,檢查著每一處細節。
當他走到二號樓的東北角,也就是當初出現流沙的地方時,腳步卻猛地一頓。
他蹲下身,借著月光,看到在剛剛澆築好的混凝土地梁旁邊,有一小片不起眼的白色粉末,大部分已經被泥土掩蓋,隻露出了一點點痕跡。
不是水泥,也不是石灰。
周秦伸出手指,撚起一點粉末,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一股極其微弱的,類似於工業堿的刺鼻氣味,鑽入了他的鼻孔。
他的心臟,猛地一沉。
這種東西,如果大量混入混凝土中,短期內看不出任何問題,但時間一長,就會嚴重腐蝕裡麵的鋼筋,讓整個建築的結構強度大幅下降,變成一觸即潰的“豆腐渣”工程!
這是比流沙和克扣材料,要惡毒一百倍的手段!
這根本就是要讓這棟樓,在建成之後,悄無聲息地倒塌!
一股寒氣,從周秦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寂靜無聲的工地,最後,落在了通往縣城的路上。
張勝利。
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能乾出這麼喪儘天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