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漂在上麵的茶葉。
“就比如,城南那片,要修條新路,通到省道上。這是縣裡定下來的大工程。可路要修,就得占地,就得拆遷。有的人,他不講道理,也不講政策,就坐地起價,當釘子戶。”
“我們派人去談,去勸,嘴皮子都磨破了,沒用。人家直接把工作組的人給打了出來。”
“我們想用強硬手段,又怕激化矛盾,鬨出群體事件,影響不好。”
李局長放下茶杯,看著周秦,那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你說,對付這種滾刀肉,用什麼法子,最管用?”
周秦的後背,瞬間就繃緊了。
他聽明白了。
李局長,這是在給他遞一把刀。
一把,能解決台麵上不好解決的問題的,黑色的刀。
周秦沒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麵前的茶杯,學著李局長的樣子,慢慢地喝了一口。
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去,卻壓不住他心裡那翻江倒海的波瀾。
李局長也不催,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整個包間,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許久,周秦才放下茶杯,抬起頭。
“李局長,我不知道什麼法子最管用。”
他的聲音,很平靜。
“我隻知道,誰要是敢動我媳婦孩子,扒了他的皮,我也得讓他把吃進去的,給我吐出來。”
周秦這句話,說得平淡,卻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湖麵。
李局長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終於泛起了一絲真正的笑意。
不是那種官麵上的、客套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找到了合用工具的滿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答案。
一個不談理想,不講大局,隻認最樸素的“保護家人”的邏輯。
這種人,才最可靠。
因為他的軟肋,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好抓,也好用。
“好!說得好!”李局長一拍大腿,重新端起了酒杯,“就衝你這句話,咱們再走一個!”
這杯酒,喝得比之前任何一杯,都更有深意。
酒喝完,李局長站起身。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家裡人該等急了。”
他沒再提城南釘子戶的事,一個字都沒提。
但周秦知道,那顆種子,已經埋下了。
回去的路上,還是那輛上海牌轎車,還是那個王秘書。
車裡的氣氛,卻和來時截然不同。
王秘書不再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主動遞過來一根煙。
“周秦同誌,抽一根?”
“謝謝,我不抽。”
王秘書自顧自地點上,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開口。
“周秦同誌,你是個明白人。李局長很欣賞你。”他頓了頓,像是無意中提起,“城南那個釘子戶,叫王大麻子,以前就是個街麵上的混子,手底下養著一幫小兄弟,橫行鄉裡。這次拆遷,他獅子大開口,一戶就要五千塊的補償,不然,就讓工程隊開不了工。”
“縣裡幾個部門,都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