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請”字,周秦說得意味深長。
第二天一大早,周秦就開著那輛手扶拖拉機,突突地冒著黑煙,帶著韓武,直奔縣服裝廠。
廠門口,已經沒了往日的車水馬龍。
幾個穿著製服,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人,正拿著本子在門口指指點點。
廠裡的工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臉上都是惶惶不安。
周秦沒理會那些檢查的人,徑直走進了廠長辦公室。
張海東正坐在辦公桌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腳底下,煙頭已經扔了一地。
他看見周秦進來,像是看見了救星,猛地站了起來。
“周秦老弟!你可算來了!你看看,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啊!”
他指著窗外那幾個紅袖章,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稅務的剛走,消防的又來了!銀行那邊,更是天天打電話催債!我這廠子,乾脆彆叫服裝廠了,叫招待所算了!”
周秦沒接他的話,隻是拉過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下來,又示意韓武也坐。
他這副不緊不慢的樣子,讓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張海東,心裡更是沒底。
“老弟,你倒是說句話啊!李局長那邊,到底怎麼說?咱們那項目,是不是黃了?”
“黃不了。”周秦終於開了口,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
他看著張海東。
“明天上午十點,石古村,教學樓。開個會。”
“開會?”張海東愣住了,“這都火燒眉毛了,開什麼會啊?能解決問題嗎?”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周秦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站起身,拍了拍張海東的肩膀。
“張廠長,你現在是咱們百貨公司的股東。這船要是沉了,你投進來的布料和衣服,可就都得打水漂了。”
“這個會,是決定咱們這艘船,是迎著浪衝上去,還是就地沉了。你來不來,自己掂量。”
說完,他不再多看張海東一眼,帶著韓武,轉身就走。
張海東看著周秦的背影,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把那些抱怨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從周秦的話裡,聽出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那不是求助,也不是商量。
那是通知。
……
從服裝廠出來,周秦沒有直接回村。
他讓韓武開著拖拉機先回去,自己則拐進了縣公安局旁邊的那條小巷。
他沒進去,隻是在巷口的電話亭裡,給王秘書的辦公室,搖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王秘書的聲音,透著一股子疲憊和疏離。
“哪位?”
“我,周秦。”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周秦同誌啊,有什麼事嗎?李局長正在開會,恐怕沒時間……”
“我不是找李局長。”周秦打斷了他,“我是想請王秘書,給李局長帶個話。”
“你說。”
“你告訴李局長,他給我的那把刀,現在被人用一塊破布包著,扔在牆角了。刀,怕生鏽。”
周秦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明天上午十點,石古村,磨刀石已經備好了。刀想出鞘,就看握刀的人,願不願意來。”
電話那頭,王秘書的呼吸,明顯重了幾分。
這個比喻,他聽懂了。
李局長把周秦比作刀,那他自己,就是那個握刀的人。
現在,刀遇到了麻煩,反過來問主人,你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