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迪車在省城的柏油路上,行駛得平穩安靜,與石古村那顛簸的土路,是兩個世界。
鄭蘇月靠在後座上,閉著眼睛,腦子裡卻在飛速運轉。
車窗外,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繁華的景象撲麵而來。
但她清楚,這繁華的表象之下,是比深山老林裡更凶險的叢林。
“靜心茶社”坐落在西湖邊一條僻靜的小巷裡,白牆黛瓦,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看起來古樸又雅致。
司機將車停在巷口,替她拉開車門。
“鄭小姐,蘇小姐交代過,我就在這裡等您。有任何情況,隨時出來。”年輕人遞給她一個看起來像尋呼機的小東西,“按一下,我就進去。”
鄭蘇月接過,點了點頭,獨自一人走進了小巷。
推開茶社那扇厚重的木門,一陣悠揚的古箏聲傳來,伴隨著淡淡的茶香。
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服務員迎了上來,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
“請問,您是鄭蘇月女士嗎?”
“是我。”
“陳先生在二樓的‘聽雨軒’等您。”
服務員引著她,走上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
二樓比一樓更安靜,隻有幾個包廂。
“聽雨軒”的門虛掩著,服務員做了個請的手勢,便悄然退下。
鄭蘇月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包廂裡,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口,站在窗邊,欣賞著窗外的湖景。
他穿著一身合體的中山裝,身形挺拔,即便隻是一個背影,也透著一股掌控者的氣度。
聽到動靜,他緩緩轉過身。
男人的麵相很儒雅,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臉上掛著和煦的笑,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心生好感。
他就是陳先生。
“鄭女士,請坐。”他指了指對麵的紅木椅。
桌上,一套紫砂茶具已經擺好,小火爐上的水,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早就聽聞鄭女士的大名,今日一見,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還要……與眾不同。”陳先生親自提起水壺,開始衝泡茶葉,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是此道高手。
“陳先生過獎了。”鄭蘇月在他對麵坐下,腰背挺得筆直,“我隻是一個山裡人,不懂什麼大道理。”
“山裡人?”陳先生輕笑一聲,將一杯泡好的茶,推到鄭蘇月麵前,“能把趙衛國的弟弟拉下馬,能讓黃立德吃個啞巴虧,還能讓市裡的陳秘書長為你站台。這樣的山裡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他的話,聽起來是誇獎,實則句句都是試探。
他在點明,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鄭蘇月端起茶杯,沒有喝,隻是聞了聞茶香。
“我們農民,隻認一個死理。誰想砸我們的飯碗,我們就跟誰拚命。至於什麼趙縣長,黃站長,在我們的飯碗麵前,都不算事。”她把茶杯放下,抬起頭,迎上陳先生的視線,“倒是陳先生您,日理萬機,怎麼會有閒心,關注我們一個小山村的飯碗問題?”
她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陳先生的笑容,滯了一下。
他發現,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對付。
她不接你的招,不順著你的話說,反而直接反問你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