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吧,粥還溫著。”
……
當車子開進石古村時,村裡的大喇叭正在循環播放著一則簡短的通知。
“好消息!特大好消息!陷害我們石古村的壞蛋頭子,已經被周主任帶著公安局抓住了!咱們村的冤屈洗清了!大家夥兒可以放心了!”
廣播員的聲音激動得都變了調。
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村民們從家裡跑出來,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發自內心的喜悅。他們看到周秦的車開進來,自發地圍了上來,卻又默契地沒有堵住路。
他們隻是呆呆站在路邊,用最為淳樸的眼神看著車裡的周秦,有的人的眼眶甚至都紅了。
韓武不自覺地放慢了車速,他看著窗外一張張激動的臉,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秦哥,你看,他們……”
周秦睜開眼來,看著窗外的鄉親們,心裡那根緊繃了一夜的弦,終於徹底鬆了下來。他搖下車窗,對著外麵揮了揮手。
看到周泰,人群中立即爆發出了一陣又一陣歡呼。
車剛在家門口停穩,那股獨屬於家的小米粥香氣,就霸道地鑽進了周秦的鼻腔,將一夜的疲憊與血腥味都衝淡了幾分。
他推門下車,腳步都有些發飄。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鄭蘇月就站在院子裡,穿著一身素淨的家居服,正拿著小噴壺,慢悠悠地給角落的幾盆蘭花澆水。晨光落在她的發梢和側臉上,安靜得不像話。
聽到動靜,她回過頭。
當看清周秦的模樣時,她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整個人從泥裡滾過一圈,衣服上滿是塵土和不知名的汙漬,眼窩深陷,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那股在茶館裡按著馮四海的狠勁兒蕩然無存,隻剩下被抽乾了精氣神的疲憊。
鄭蘇月什麼也沒問,放下噴壺,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想幫他拍掉身上的灰。
她的手剛碰到他的胸口,就頓住了。
周秦也低頭看去。
他襯衫的口袋裡,那枚象牙白的麻將牌露出了一個角,上麵血紅的“中”字,刺眼得很。
“還有?”鄭蘇月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鑽進周秦的耳朵裡。
周秦沒說話,隻是默默地伸手,將那枚麻將牌整個掏了出來,放在手心。
他咧嘴,想笑一下,扯動的嘴角卻比哭還難看。
“嗯,”他喉嚨裡滾出一個沙啞的音節,“這才剛開始。”
鄭蘇月看著他掌心那枚刺眼的血紅,又抬眼看了看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什麼都沒問。
她放下手裡的小噴壺,水壺磕在石階上,發出一聲輕響。
她走到他麵前,手指纖長,繞過他掌心那枚麻將牌,極其自然地幫他理了理皺成一團的衣領,又輕輕撣去他肩膀上的塵土。
動作很輕,很慢。
仿佛在拂去他身上一夜的殺伐與疲憊。
“回來了就好。”她的聲音,像院子裡的晨光一樣,安靜又溫暖。
周秦緊繃的身體,在她這句話裡,一寸寸地鬆懈下來。他猛地合攏手掌,將那枚麻將牌死死攥在掌心,骨節硌得生疼。
“嗯。”
一個字,耗儘了他最後一點力氣。
鄭蘇月轉身朝屋裡走去,周秦像個被線牽引的木偶,邁著沉重的步子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