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遺和梁泊頓時來了興致,一臉等著聽內情曲折的表情等那山大王辯駁。
裴乾對這位自己的姐姐是一點脾氣也拿不出來,也不顧自己的一眾小弟在身邊,倒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默默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布囊。
李遺一眼就認出那是個錢袋,目測裝的不會是銅錢,估算分量不會輕了。
一個有眼力見的嘍囉迅速接過,一路小跑地遞到婦人麵前的桌子上。
裴乾坤嘟嘟囔囔道:“讓你跟我上山你也不去,就這麼個小破茶棚子,能掙幾個錢啊,那個男人又沒錢又沒本事,你非要跟,連你弟弟都不要...”
話還沒說完,裴乾看到從屋裡再度走出一人來,正是那位男店家,也就是婦人的丈夫,裴乾口中的“沒錢沒本事的男人。”
見到他出來,裴乾利索地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帶領眾人順著山道回了山上去,臨了不甘心地留下一句話:“姐你記得啥時候不高興了就上山!”
男店家麵無表情地看他走遠,嘴唇微微動了動,李遺認出那是一句豫州地界用之皆準的俗語。
婦人伸手將錢袋收進懷裡,嗔怒地瞥了一眼自己那口不擇言的丈夫,男店家一副憨厚模樣,撓撓頭笑笑。
婦人走到梁泊這邊,掃視三人一遍,淡淡道:“六個窩頭,一壺茶水,三文錢。”
梁泊一臉意猶未儘道:“老板娘,那真是你弟弟?不是親生的吧?”
婦人置若罔聞,接過李遺遞過來的銅板,轉身就走。
李遺連忙叫住她,婦人轉過頭來,麵上已有些不耐的神色,不由得李遺歎道這搞不好真是親姐弟吧,急性子如出一轍啊。
不過眼前婦人老板娘終究不是方才的山大王,更何況一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男店家,李遺正色道:“想問一下去管城的路。”
老板娘怔住了,看了看他,遲疑道:“管城人?”
李遺點點頭。
老板娘欣喜回頭對男店家道:“你老家的人。”
李遺頗為驚喜,問道:“也是管城人?”
男店家也頗有興趣,拉開板凳坐下,卻是搖頭道:“不算,鈞城人,鴻山南的。”
李遺越發驚喜:“怎麼不是,就是!我是吳家坳的!”
男店家一聽眼睛都亮了,連說知道這個地方。
他鄉遇故知,兩個陌生人憑空生出一種親近感來。
婦人轉身回店裡去招呼其他客人,將時間留給了自己丈夫在此攀談。
男子自我介紹道:“我叫王垚,那位是我娘子,裴暘。”
一旁傾聽的梁泊忍不住插話道:“啊?都姓裴,真是親姐弟啊。”
王垚麵露難色,點點頭道:“那個裴乾,是我娘子弟弟無疑,也是我的小舅子。不過二人雖非一母同胞卻是同一祖父,為族姐族弟。”
李遺點點頭:“名字聽來也不是一般人家,看來嫂夫人家世是不一般的。”
王垚笑笑沒有多說什麼,李遺也就自然而然不再繼續深究這一話題。
這個世道,能從裴暘裴乾二人一個路邊開店拋頭露麵,一個上山落草為非作歹看出來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
王垚繼續說道:“其實我離開鈞城已經很多年了,四處流蕩,走到這石帽山遇見的我娘子,當時這裡隻有一個小棚子,就是他們姐弟搭起來的,本來此處還有些彆的商家的。當時還年幼的他們哪懂得人心險惡,時常遭受欺負。我當時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了,也對娘子生了情愫,就落了腳。”
王垚臉上居然出現了一抹羞澀,李遺梁泊哈哈大笑,衝他豎起大拇指。
李遺忍不住問道:“那他怎麼上山了?”
王垚忍不住歎了口氣,沉吟再三說道:“罷了,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秘密。”
“這山上本來是沒有山寨的,後來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夥流民,嘯聚成眾,我們這些靠山吃山的小店子自然常被打秋風是難免的。可是他們居然敢將主意打到我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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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又一次上門威逼的時候,我失手打死了他們的頭目,才算了結。”
梁泊聞言眼皮子忍不住跳跳,自語道:“看走眼了。”
李遺好奇道:“這也和他落草沒什麼關係啊。”
王垚繼續道:“怕他們尋仇,我們幾家商鋪的年輕壯丁們一起上山準備剿了這夥山賊。不瞞二位講,如果不是不願惹是生非,這夥流民一開始就不可能在此紮根,我也是迫不得已。”
梁泊頻頻點頭。
“可是上山之後,那夥賊人束手待擒,卻要推我為山大王,裴暘無論如何不願意,我當然不會從,可是裴乾卻動了心思。願意追隨他的那些商戶人家都上了山,不願意追隨他的都被他劫得在此處待不下去,就都離開了。也就隻剩下我們一家在此地。”
“無論如何不能接受自己家門出了個落草為寇的山大王的夫人就此要與裴乾恩斷義絕。隻是裴乾感念族姐當年在顛沛流離中照顧自己的恩德,一直對我們二位禮敬有加。”
猶豫了一下,王垚頗有些自傲又帶些慚愧地說道:“裴乾這個半大孩,能坐穩這山大王的位子,也是有我守在山下的緣故,因此他怕我卻更怕他姐姐,山賊們怕裴乾,更怕我。”
梁泊緊皺眉頭:“裴乾濫殺無辜嗎?”
王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正對上梁泊嚴肅的眼神,想了想還是如實答道:“不,他隻要錢不害命,他肯定不是那種義薄雲天劫富濟貧的好漢,但是也隻對有飯吃有錢花的人下手。”
梁泊冷笑道:“說得如此磊落,不還是無惡不作的山賊,與你夫婦二人互為靠山,貴夫人還擺出一副道德仁義的樣子大義滅親,不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給他當靠山。這茶水錢掙得,劫道的黑錢也掙得。”
王垚騰地一下站起:“你說話過分了。”
梁泊渾然不懼,同樣站起,劍拔弩張地對峙。
李遺緩緩開口,卻是毫不客氣:“我當真是好一對雙宿雙飛的戲碼,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勾當。”
王垚惱羞成怒,卻又嘴笨不知道如何反駁,多年來自己一向認為如此理所應當天經地義,自己如何管得裴乾做什麼?自己也隻是聽了裴暘的一直留在了這裡而已,從來沒有助紂為虐,怎麼還會有自己的罪過?
眼前二人又如何不是假仁假義,站著說話不腰疼。
似乎是看出他內心的糾結,李遺開口道:“你不明不白,更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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