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黃河,李遺心有餘悸。
自小生在山中,對飄在水裡無所依著的感覺十分不適應。
恐懼總是來自於陌生,來自於無處安放的安心。
眼下做了決斷,但如何前往是擺在麵前最現實的問題。
走商穀縣,往青州,走沂陵出梁國這條路,想都不用想了。
連蒙混過去的可能都沒有。
得益於曾在軍帳裡待過,李遺憑著對一些行軍圖的記憶,規劃出了一條更遠但是卻穩妥上許多的線路。
經鎖門關,借道代國,繞過薊州,前往蒙陰找穆雲垂。
李遺還真的期待起來,他如今會是副什麼模樣?
“阿牛哥,我餓了。”大雙不滿地叫嚷起來。
李遺這才想起他們許久未曾進食了,李遺他們一行人早已習慣了風餐露宿,餓過頭了也全無所覺。
但這些孩子們卻不行。
餘猛他們掏出隨身攜帶的乾糧,眼神卻瞅向李遺。
意思很明確,眼下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樣,風裡來雨裡去,雙嬸兒和孩子們是折騰不起的。
濤子費力掰下一塊雜麵窩頭,遞進口中含著,用口水慢慢泡軟了再伸長了脖子咽下。
非是他們過過什麼養尊處優的日子,變得嬌氣了。
事實上,小小年紀從沒過過什麼好日子,懂事太多了,但再怎麼能忍耐,也還是稚嫩的孩子。
其他幾個孩子都一樣,靜悄悄地費力啃著冷硬的乾糧填飽自己的肚子。
李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遞給雙嬸一個窩頭,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是比趕路更加現實的問題。
李遺悄悄攬過餘猛:“新原的路你還記得嗎?”
餘猛點點頭,卻麵露難色:“去新原好說,但是人這麼多,目標太大。而且新原再往後,我就也兩眼一抹黑了。”
李遺點點頭,示意他不用太過擔心以後得事情。
歇息片刻,又檢查過幾人的傷勢,李遺身上的藥物也消耗殆儘,這下不得不前往新原了。
過了河卻依舊是在豫州地界,大路上零零星星也是能看到官差押解民夫徭役的身影。
隻是相較河對岸,卻是明顯少上許多。
碰上這一隊半是壯漢,半是婦孺的奇怪隊伍,那些兵勇官差們多是打量幾眼便不再關注。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他們衣服上還有點點血漬,惹他們做甚?
李遺後知後覺,這幾個義兄跟在身後,明晃晃地大拳頭擺在台麵上,就是最好用的通行證。
除了隨身的行李,多餘的物件和馬匹都被遺棄在對岸了。
眾人隻能靠兩條腿慢悠悠趕路。
餘猛和孟強很快就回來了,邊喝水邊道:“問清楚了,離新原還有三十裡地,今天估計是過不去了。前邊五六裡有個小客棧,孤零零的,可以考慮歇一晚。”
李遺聽出了言外之意,這客棧不靠譜,這世道裡荒郊野外開了一家獨店,不是黑店也白不到哪裡去。
李遺詢問眾人道:“能住嗎?”
一向謹慎的楚大許是真的累了,第一個站出來道:“有什麼不能,這麼多人有什麼好怕的。”
“那就走!”
前去的路上,李遺突然想到一種微乎其微的可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有歇息地的刺激下,眾位小人兒也不再喊累。
很快,一個占地不小的石砌小院出現在眼前,一男人手持一把木槌敲敲打打加固木柵欄,看到走來的眾人,悄悄倒持錘柄,戒備起來。
院中走出一個容貌溫婉,氣質賢淑的女子,招呼男人回屋吃飯。
同樣看到了站在院外的眾人,女人短暫的錯愕之後便打開院門,招呼眾人進去。
一行人中卻跳出一個毛頭小子,嘻嘻哈哈道:“怎麼不見貴弟?又去當大王了?可四周似乎沒有山頭啊。”
裴暘忍不住微微皺眉,這眼熟的少年似乎認得自己,還知道裴乾,還知道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