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破北廟棺材計
明朝萬曆年間,漳州城繁華熱鬨,東門街更是商賈雲集,人來人往。富春記參茸行的老板家大業大,兒子娶親,那場麵當真是轟動全城。
道口街珍記金銀首飾鋪的巨賈千金小姐,嫁給了富春記老板的兒子。這兩家聯姻,可謂是門當戶對,婚禮自然辦得格外排場。娶親那日,花轎、馬匹排成長蛇陣,從東門街一直蜿蜒到馬坪街。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花轎鑲著玉石,紅緞包裹著金錠,嫁妝裡擺滿了珍珠、夜明珠、清水珠,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禮套裝滿了海內外的奇珍異寶,綾羅綢緞更是堆積如山。最讓人矚目的,是新娘子屬鼠,娘家特地陪嫁了一隻斤把重的金老鼠,那金老鼠栩栩如生,金光閃耀,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街道兩邊擠滿了看熱鬨的行人,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富春記參茸行裡,從傍晚到三更後,大廳上宴席不斷,酒桌開了四、五十桌。杯盤碗筷叮當作響,人們猜拳賀酒,熱鬨非凡,賀客也是絡繹不絕。待到四更後,席散客歸,全家人都累得眼皮子直打架,顧不上收拾盤杯碗筷,倒頭便呼呼大睡。
然而,第二天清晨,當大家醒來時,卻驚恐地發現大門敞開,家中的金銀財寶等值錢的東西,幾乎全部被盜光。富春記老板頓時哭天搶地,急忙趕到縣衙門報案。
縣老爺徐胡接過狀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單是金銀財寶的價值就有數千萬之巨。自己上任才兩個月,就出了如此重大的案件,這可如何是好?但徐胡畢竟是個有智謀的官員,他當即發下火簽,下令關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禁止任何人出入,宣稱要進行全城搜捕。
此消息一出,大街小巷頓時議論紛紛。有人說:“縣老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偌大個漳州城,要搜查贓物,這不是大海撈針嘛。”還有人說:“賊都跑了才來守更,真是馬後炮。”但其實,徐胡心中早有盤算,他料想賊人選擇在婚娶忙亂時作案,必定對城裡情況十分了解。而且從四更到五更,時間如此之短,贓物又如此之多,肯定還藏在城裡。所以,關閉城門隻是虛張聲勢,目的在於“打草驚蛇”。
縣衙內的李捕頭可急壞了,因為縣老爺下了命令,若是搜不出贓物,三天就得挨一次板子。徐胡則帶著師爺萬智君和隨身都頭兆昌慶、潘連生,四人化裝成外路客商,開始四處暗訪。
有一天,他們投宿在東門街萬安客棧。客棧裡有一客人正說得唾沫橫飛,編出一篇金老鼠失盜記,把那強盜說得神乎其神,仿佛能從天窗飛進屋裡,走路腳不點地。兆昌慶一聽,當場就把這個客人給捉到了。那客人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解釋道:“這隻是開玩笑的,就叫新編金老鼠失盜記,客官不要誤會,這不是真的,隻是講故事罷了。”兆昌慶無奈,隻好低著頭走了,不再理會這個胡說八道的客人。
封城的第二天下午,一隊出殯的行列從圓圈街出發,吹吹打打,哭哭啼啼。隊伍經過東鋪頭、草花街,轉探花街後朝著北門而來,到了城門口,便要求守城官開城門放行。守城官不敢擅自做主,趕忙派人去報告徐胡縣老爺,說:“有一家剛剛死了人,急著要出殯出城,請示老爺是否開城門?”
徐胡一聽,心中頓感奇怪,暗自思忖:按照本地風俗,人死後通常要停棺數日,怎麼這家死了人馬上就要埋?這其中必定有蹊蹺。於是,他下令道:“開城門放行!”差人領命而去,徐胡和師爺萬智君相視一笑,萬智君說道:“可能,蛇出洞了。”徐胡微笑著回應:“提蛇去!”
隨後,徐胡帶著萬智君、兆昌慶、潘連生一行,化裝成外路人,匆忙趕往北門。他們在北門大廟木棉樹腳等待出殯隊伍。隻見那出殯隊伍出了北門,過了糖市仔,便把棺材抬進了北廟後麵的一間破房子裡。接著,吹鼓手、八音等殯儀隊都被打發走了,房子裡隻剩下七個孝男和四個孝婦。
徐胡等人假裝問路,慢慢靠近那間破房子,偷偷往屋裡觀看。這一看,他們發現了諸多疑點:四個孝婦很快就脫下了麻衣,個個濃妝豔抹,穿著紅花襖、繡花裙;而那些孝男們也是喜笑顏開,臉上毫無淚痕,全然不像是死了親人的孝子。潘連生眼尖,一下子認出其中二人是康樂道迎春院的窯子碧桃和荷香。
徐胡心中已然明白幾分,他覺得此事定有詐。於是,他附在萬師爺耳邊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留下兆昌慶繼續監視,自己則帶著潘連生匆匆回到縣衙。
徐胡一回到縣衙,立即升堂,發下火簽,令差人到康樂道迎春院去捉鴇母許氏到案。這許鴇母平日裡雖然在風月場中打滾,但從未見過縣老爺,此刻被帶到公堂,嚇得戰戰兢兢。徐胡猛地一拍驚堂木,許鴇母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當即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那個所謂的“喪家”名叫錢大寬,是個遊手好閒的無賴。他有六個拜把兄弟,個個都是偷雞摸狗的角色,平日裡酗酒、行賭,還經常出入妓院。昨天,錢大寬找到許鴇母,說家裡死了人,缺少孝婦,想從迎春院租四個妓女打扮成孝婦,雙方談好價錢,一天一個五兩紋銀,兩天正好四十兩紋銀。至於其他的事,許鴇母表示自己並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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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胡縣令聽後,下令將鴇母暫時寄押監管,同時派人去探明錢家到底死了什麼人,又是什麼時候死的。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錢家左鄰右舍誰也不知道他家有人去世的消息。徐胡聽後,略一沉思,心想:“看來,這出殯是假,轉移贓物才是真。”於是,他開始準備緝拿嫌疑犯。
話說錢大寬、王小川、黃元林等七個無賴,他們結拜為金蘭兄弟,號稱漳州“七猛”,但在人們背後,都叫他們“七惡”。這“七惡”在漳州城無惡不作,殺人、放火、奸淫婦女,犯下的罪行令人膽戰心驚。小孩子一聽到“七猛來了!”便嚇得不敢再哭。
這七惡得知富春記老板家娶親,家中財寶眾多,便起了歹心。他們趁著婚禮當晚眾人疲憊不堪、疏於防範之時,潛入家中,偷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後來聽說徐胡縣老爺關閉城門要搜城,他們便想出了用棺材轉移贓物的辦法。他們先是找了個借口,偽裝成家裡有人去世,然後從迎春院租來四個妓女扮成孝婦,想用出殯的假象騙過眾人,將贓物運出城外。
徐胡掌握了這些情況後,決定來個將計就計。他暗中調集了一批精明強乾的衙役,埋伏在北廟附近。等到天黑,錢大寬等人以為風頭已過,準備打開棺材,將贓物轉移走。就在他們動手的時候,徐胡一聲令下,埋伏的衙役如猛虎下山一般,迅速將錢大寬等七人以及那四個妓女全部抓獲。
打開棺材一看,裡麵裝滿了富春記老板家被盜的金銀財寶,那隻金老鼠也在其中。至此,這起轟動一時的盜竊大案成功告破,漳州城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對徐胡縣老爺的智謀和果斷讚不絕口。
徐胡將錢大寬等“七惡”以及參與此次盜竊的相關人員全部依法嚴懲,還了漳州城百姓一個安寧的生活環境。而他巧破北廟棺材計的故事,也在漳州城流傳開來,成為了人們口中代代相傳的佳話,讓後人銘記這位睿智公正的縣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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