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古鎮春歸燕·豆香續舊緣
馬車進古鎮時,正是驚蟄,運河邊的柳絲抽了芽,嫩黃的芽尖垂在水麵上,攪得春水都發了綠。傻妞撩開窗簾,見碼頭的石階上蹲著個熟悉的身影,是石頭,正往水裡扔石子,身後的布莊幌子被風吹得獵獵響——那是當年“豆香居”在古鎮的鋪子,如今門楣上還留著淡淡的“豆”字痕。
“石頭!”傻妞推開車門喊,石頭猛地回頭,手裡的石子“噗通”掉進水,他揉了揉眼睛,撒腿就往布莊跑:“娘!娘!傻妞掌櫃的回來了!”
春桃正蹲在鋪子裡納鞋底,聽見喊聲,手裡的針線“啪嗒”掉在地上,掀簾出來時,眼圈已經紅了:“傻妞……傻妞掌櫃的!”她往馬車後瞅,見楊永革正往下搬箱子,趕緊上前搭手,“二柱念叨你們好些日子了,說等腿好利索了,就去蘇州給你們幫忙。”
傻妞往鋪子裡走,見角落裡堆著些舊竹架,上麵還沾著點醬色,是當年晾豆乾用的。二柱正坐在炕沿上,腿上蓋著棉被,見了她就想往下挪,被傻妞按住:“彆動!養著!”她掀開棉被看,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留著道淺粉色的疤,“大夫咋說?”
“說再養倆月就能下地了。”二柱咧著嘴笑,露出缺了顆牙的豁口,“就是連累你們跑一趟,蘇州的生意不耽誤?”楊永革往炕桌放了個錦盒:“這是蘇州最好的接骨藥,按方子敷,好得快。”
正說著,石頭舉著塊糖人跑進來,是傻妞特意在蘇州糖畫攤訂的,畫的是隻銜豆的雀兒,跟蘇先生的拐杖一個模樣。“掌櫃的,這糖人會飛不?”石頭舉著糖人轉圈圈,糖稀滴在棉襖上,亮晶晶的像星子。
傻妞捏了捏他凍得通紅的臉蛋:“等你長大,掌櫃的教你做會飛的豆乾。”石頭歪著頭問:“豆乾咋飛?”楊永革笑著接話:“用船運,用馬馱,讓它飛到京城去。”
古鎮的春來得比蘇州沉,風裡帶著運河的潮氣,卻吹得人心裡暖。傻妞在鋪子裡支起了小炭盆,往裡麵扔了幾塊桂花糖,甜香混著炭火氣,把當年的記憶都烘得熱乎起來。她翻出角落裡的舊賬本,紙頁都泛黃了,上麵記著“豆乾五文”“醬肉十文”,字跡歪歪扭扭,是她剛學寫字時的模樣。
“咱把這鋪子再拾掇拾掇吧。”傻妞摸著落了灰的櫃台,“留著給二柱看,往後蘇州、古鎮兩頭照應。”楊永革往牆上釘釘子:“我讓周先生從蘇州捎些新的竹架來,再買口新醬缸,咱還在這兒做豆乾,就用古鎮的井水,準有當年的味。”
二柱坐在炕沿上,看著他倆忙,突然紅了眼眶:“當年要不是你們帶著我做豆乾,我還在碼頭扛活,哪能有今天……”傻妞往他手裡塞了塊新做的糟香豆乾:“說這乾啥?當年你幫咱看鋪子,跑斷了腿,咱記著呢。”
接下來的日子,傻妞和楊永革忙著翻新古鎮的鋪子。楊永革帶著鎮上的木匠修櫃台,傻妞則去集市上尋豆子——古鎮的豆子比蘇州的扁些,卻更有嚼頭,她泡了把嘗,笑得直點頭:“就用這個!做咱古鎮特有的‘土豆乾’,不加花樣,就憑老醬湯的味。”
春桃也來幫忙,她納鞋底的手巧,包紮豆乾時,油紙包係得又快又好看,傻妞教她做山楂豆乾,她學得快,往豆乾上抹山楂醬時,手腕轉得像紡車,酸香混著醬香,飄得滿街都是。
有天傍晚,傻妞蹲在碼頭的石階上,看貨郎搖著撥浪鼓經過,貨擔裡擺著些新摘的薺菜,綠瑩瑩的沾著露水。她突然想起在蘇州做的薺菜豆乾,趕緊喊住貨郎:“給我來兩斤!”
貨郎笑著挑了把最嫩的:“傻妞掌櫃的這是要做啥?”傻妞往他手裡塞了塊土豆乾:“做薺菜豆乾,讓你嘗嘗蘇州的味。”貨郎咬了口,眼睛亮起來:“比當年的醬豆乾還香!你這是把江南的好東西都帶回來了?”
夜裡,鋪子裡的炭盆燃得旺,二柱靠在炕頭,看傻妞和楊永革算賬目。傻妞說要在古鎮開“豆香居分號”,讓春桃當掌櫃,二柱管進貨,石頭長大了管叫賣,說得石頭直拍巴掌:“我要喊‘豆香居的豆乾,香過運河水’!”
楊永革往炕桌放了張圖紙:“這是蘇州的鋪子樣式,咱照著裝,門口也搭個竹棚,雨天讓客人坐著嘗豆乾。”二柱看著圖紙,突然想起當年傻妞蹲在石磨旁,說“要讓全運河的人都知道咱的豆乾”,如今這話竟真的要實現了。
清明那天,古鎮的人都去掃墓,傻妞卻帶著春桃去了村頭的老作坊。作坊的木門上了鎖,鎖都鏽成了紅褐色,傻妞摸出當年的銅鑰匙,“哢噠”一聲打開,灰塵混著陳年的醬香湧出來,嗆得人直咳嗽。
院裡的老醬缸還在,缸沿爬滿了青苔,傻妞掀開蓋子,裡麵空蕩蕩的,卻還留著層暗紅的醬漬,像凝固的晚霞。石磨上結著蛛網,磨眼裡卡著顆乾硬的豆子,她摳出來看,豆子裂了縫,卻還透著股韌勁。
“當年就在這兒,你教我熬醬湯。”春桃摸著石磨,聲音發顫,“說醬湯要熬足九九八十一天,少一天都不行。”傻妞往缸裡撒了把新豆子:“今年的新豆,留個念想,等古鎮的分號開了,就用這缸做頭茬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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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鋪子的路上,遇見了當年給他們送豆子的張老漢,老漢背駝得像座橋,手裡還拎著個竹籃,裡麵裝著些癟豆子。“傻妞丫頭,還認得老漢不?”張老漢笑得皺紋裡都是土,“聽說你在蘇州發了,還想著回咱這窮地方?”
傻妞往他籃裡塞了塊油紙包:“新做的土豆乾,您嘗嘗。”張老漢咬了口,突然老淚縱橫:“還是當年的味……當年你爹總說,這丫頭手巧,準能把豆乾做出名堂。”傻妞鼻子一酸,想起爹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好好做豆乾,餓不著”,眼淚差點掉下來。
古鎮的“豆香居分號”開張那天,運河上飄著細雨,碼頭卻擠滿了人。周先生從蘇州趕來,帶來了塊新做的牌匾,紅底金字,比蘇州的那塊更亮。傻妞剪了紅綢,二柱拄著拐杖站在旁邊,春桃抱著孩子,石頭舉著糖人,鞭炮一響,紅綢落地,“豆香居”三個字在雨裡閃著光,像朵盛開的紅石榴。
分號的生意比想象中還好,古鎮的人愛買土豆乾,說有當年的味;過往的船家則愛買蘇州來的桂花豆乾,說甜得像江南的夢。傻妞在櫃台後算賬,見個穿長衫的先生拿著本詩集,正是李秀才寫的“豆香居賦”,先生笑著說:“我從蘇州追著豆香來的,就想嘗嘗這讓文人折腰的豆乾。”
傍晚關了鋪子,傻妞和楊永革坐在碼頭的石階上,看夕陽把運河染成金的。楊永革往她手裡塞了塊熱乎的豆乾:“咱該回蘇州了,蘇先生的一千斤豆乾還等著呢。”傻妞點頭,卻往古鎮的方向看,見二柱正站在分號門口,往他們這邊揮手,春桃抱著孩子,石頭舉著“豆香居”的小幌子,像幅暖暖的畫。
回蘇州的船上,傻妞趴在窗上,看古鎮的影子越來越小,心裡卻踏實得很。她知道,不管走多遠,古鎮都是“豆香居”的根,就像那口老醬缸,就算空了,也藏著最醇厚的味。而她和楊永革的日子,就像這運河的水,從古鎮流到蘇州,從江南流向北方,載著豆香,載著念想,永遠向前。
船行到半夜,傻妞被一陣豆香弄醒,見楊永革正蹲在船艙的小炭爐旁,烤著塊古鎮的土豆乾。“給你。”他往她手裡塞,燙得她直甩手,卻把豆乾攥得緊緊的。豆香混著運河的潮氣,在船艙裡彌漫,傻妞突然明白,這豆乾裡藏著的,從來不是簡單的鹹甜,是日子,是人情,是從村頭作坊到京城禦品,都磨不掉的實在和暖。
窗外的月亮亮堂堂的,照在水麵上,像撒了把碎銀。傻妞靠在楊永革肩上,聽著船槳聲,慢慢眯了眼。她夢見古鎮的分號前,二柱正給客人稱豆乾,春桃在鋪子裡包油紙,石頭舉著幌子在碼頭跑,喊著“豆香居的豆乾,香過運河水”,聲音脆得像剛剝殼的豆子。而蘇州的鋪子裡,阿秀在烤新豆乾,狗剩在挑豆子,周先生搖著扇子,和蘇先生說笑著,風裡的桂花香混著豆香,飄得老遠、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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