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乾!”“迂腐!”
沈厭與阿七的爭執聲在充斥著汙穢與血腥的大殿內碰撞,如同冰火交擊。一個要保住神像根本徐徐圖之,一個要雷霆淨化以絕後患。兩人理念迥異,誰也沒能說服對方,氣氛一時僵持不下。
就在阿七手中缽盂金光愈盛,沈厭扣緊符紙準備強行阻攔的刹那——
地上,那原本昏迷抽搐的老廟祝,枯瘦如柴、沾滿血汙的手指,極其微弱地、顫抖地,再次抬起了幾分,更加明確地指向了神像底座後方那片陰影!
這一次,沈厭和阿七幾乎同時察覺到了這細微的動靜!兩人的爭吵聲戛然而止,目光瞬間順著老廟祝所指的方向望去!
通幽眼與佛門慧眼,同時聚焦!
隻見在那尊龐大、流淌血淚的城隍神像底座後方,與牆壁連接的陰影角落裡,赫然有一個極其隱蔽的、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破口!那破口邊緣參差不齊,沾滿了新鮮的磚石粉末和濕泥,絕非年久自然破損,而是被人用粗暴手段近期挖掘出來的——一個盜洞!
洞口黑黢黢的,一股比大殿內更加濃鬱、更加精純、帶著某種古老腐朽和血腥祭祀意味的穢氣,正如同毒蛇吐信般,絲絲縷縷地從洞內逸散出來,融入大殿空氣中那狂暴的怨氣裡,如同無形的觸手,持續撩撥、汙染著神像的核心!
汙染源頭!就在這裡!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凜然。之前的爭執瞬間顯得毫無意義。
阿七反應極快,左手缽盂微微一傾,柔和卻浩瀚的金光如同水銀瀉地,瞬間將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廟祝籠罩其中。溫暖祥和的佛力緩緩注入,穩住他即將潰散的心神和生機。
“老人家,堅持住!”阿七低聲道。
沈厭則已一個箭步躥到那盜洞之前。他強忍著右手和左臂傳來的劇痛與麻木,屏住呼吸,仔細探查。洞口殘留的穢氣濃烈而熟悉,與灰袍人、紙傀、鏡中邪棺同源!盜洞邊緣的泥土裡,還夾雜著幾縷極細的、灰撲撲的布料纖維!
“是這裡沒錯了。”沈厭聲音低沉,帶著冰冷的殺意,“那幫雜碎,不僅殺人,連泥塑木雕的香火都不放過!”
阿七安置好老廟祝,也快步來到洞前。看著那不斷逸散汙穢之氣的黑洞,他濃眉緊鎖,臉上怒意更盛:“掘神像底座,汙地脈靈樞,罪無可赦!小僧倒要看看,下麵藏著何等魑魅魍魎!”
這次他沒有絲毫猶豫,左手托著缽盂,右手再次捏起佛印,周身佛力湧動,就要率先鑽入那狹窄的盜洞。
“等等!”沈厭卻再次攔住了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洞口邊緣那些細微的、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灰黑色紋路,“有陷阱。”
他左手從口袋裡摸出那枚一直帶在身上的“永通萬國”銅錢,指尖一彈。銅錢旋轉著,帶著一絲微弱的暗金光暈,飛入盜洞入口。
嗤嗤嗤——!
就在銅錢飛入的瞬間,洞口內側四周的黑暗中,猛地亮起數道交錯閃爍的、極其纖細的灰黑色光線!這些光線構成了一張簡易卻惡毒的網,銅錢觸碰其上,瞬間被切割成數塊,切口平滑如鏡,隨即被線上附著的穢氣腐蝕得滋滋作響,化作青煙消散!
“好陰毒的手段!”阿七倒吸一口涼氣。若非沈厭警覺,他剛才貿然闖入,即便有佛力護體,恐怕也要吃個大虧。
沈厭麵無表情,左手再次探入懷中,這次取出的是幾張特製的、浸透了黑狗血和朱砂的破煞符。他手腕一抖,符紙如同飛鏢般射向洞口那些光線節點。
噗噗噗!
符紙撞上光線,瞬間爆開一團團赤紅色的火焰,將那惡毒的灰黑光線灼燒、斷裂!陷阱被破除了。
“跟緊我。”沈厭低喝一聲,不再遲疑,率先俯身,鑽入了那狹窄陰濕的盜洞。阿七緊隨其後。
洞內狹窄逼仄,僅能容人匍匐前行。泥土的腥味混合著那股令人作嘔的穢氣,幾乎令人窒息。洞壁濕滑粘膩,不時有冰冷的滴水落下。兩人一前一後,沉默而迅速地向前爬行。
盜洞並不長,隻爬了約莫七八米,前方豁然開朗,隱隱有暗紅色的光芒透出。
沈厭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地下空間,似乎是利用天然洞穴改建而成。空氣潮濕冰冷,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如同無數死物堆積發酵的腥臭和濃鬱的香火焚燒後的怪異混合氣味。
洞穴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更加古老、更加破敗的泥塑神像!這神像並非城隍,而是一位山神或者土地,造型古樸,但早已麵目模糊,彩繪剝落殆儘。神像表麵布滿了裂紋,甚至有大片大片的殘缺,露出裡麵暗黃色的泥胚。而在神像的胸口位置,竟然被人為地掏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大洞!
一股如同實質的、粘稠如瀝青的灰黑色穢氣,正不斷從那破洞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