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安並不驚訝,這跟之前他的判斷相吻合。他不動聲色,問道:“這話怎麼說?”
“你不覺得驚訝嗎?”僧人問。
秦佑安端詳著僧人,眼神深邃如井,緩緩開口:“我有能力保護她。”
“我知道,所以把她交給你,我很放心。”僧人問道:“你能保護她一輩子嗎?”
“當然。”
“之前你肯定會這樣,但現在,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真思考一下。”
“我知道你說的意思,”秦佑安說,“我說過,我會保護她,你剛剛跟我說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爹。”
僧人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點了點頭,起身,雙手合十,準備離開。
秦佑安喊住他:“你要去哪兒?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找個安全的地方。”
“我沒有什麼牽掛的了,生死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僧人笑了笑,說:“若是有一天,你不再喜歡她,請你一定幫她找個住處,讓她有口飯吃就好。”
“不會的,”秦佑安堅定地說:“我會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她。”
僧人微微一笑:“不要把我來找你的事情告訴她,不要讓她知道過去的事情。”
說完,轉身離開。
秦佑安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很複雜。
他當然知道這裡麵的利害關係。
如果讓秦靖雄知道沈輕顏親生父母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秦佑安知道,僧人還有一句話沒有問出,那就是如果將來沈輕顏做出跟她母親一樣的事情,秦佑安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他其實早已想過很多遍。
從雲京的時候他就考慮過。
他知道社會是進步的,並不是某個軍閥就能阻礙的。國難當頭,若是大家都像乾軍那樣,隻考慮自己的安危,那一定是沒有前途的。
他相信人間正道是滄桑。
他相信沈輕顏的做法是正確的。季書耘,周堯,這樣的人,他是敬佩的。
隻是他現在還沒有理順,這跟他從小接受的教育相差太多了。從他懂事以來,秦靖雄就一直在擴張自己的勢力,並跟他說,他打下來的天下都是要傳給他的。
他是秦靖雄的兒子,當然要繼承秦靖雄的天下。
他也一直為將來繼承父親的事業而努力,他從未懷疑過這一切的正當性,直到遇見沈輕顏才開始動搖。
天下是百姓的,不是他父親的私產,更不是他可以隨意繼承的遺產。
他開始思考,開始質疑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是否正確。
他無法否認,父親的手段雖然強硬,但確實保住了這片土地的穩定。跟錢昀的爹相比,他的父親真的算是頗有良心了。至少在靖軍的地盤上,百姓的生活已經是這亂世最大程度的安樂。
可這種穩定究竟是為了百姓,還是為了他自己?秦佑安心中第一次生出這樣的疑問。
沈輕顏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一種更為光明、正義的道路。季書耘,周堯的視死如歸,讓他感受到這種力量,這是一種強大的信念,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動搖的信念。
秦佑安的內心充滿了掙紮,他既不願背叛父親的信任,又渴望追隨內心真正的信仰。
秦佑安坐到辦公桌前,閉上眼睛,光是想這些事情已經讓他頭昏腦脹了,他真的好想去馬場放鬆一下。
“李副官!”秦佑安衝門外喊。
李副官趕忙進來,立正站好:“少帥!”
“我一會兒想去馬場,你幫我安排一下。”
“呃……”李副官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