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
錢俊回頭罵了一句，然後從手下那裡抱過電視機，接著傲嬌的甩了下劉海，一個人走進了青磚小院。
“沈先生，這是鬆下今年的新款，我想著這個您一定用得上。”
看到錢俊吃力的抱著這麼個大家夥進來，沈見新也不好意思躺著裝神仙了，起身過去幫忙扶著放下。
“您太客氣了，我這不收禮。”
錢俊顧不得擦汗，笑著伸手道：“我叫錢俊，平時就倒騰點電器，這彩電也不是特意買的，就是這次剛好進多了，這不是要上您這來嘛，順道搬個過來，省得您再買。”
沈見新腦海浮現出剛剛那位自稱魔都電器大王的馮遠山，瞬間就對錢俊印象好了很多，第一次與客人握了下手道：“您太客氣了，請坐吧。”
“好嘞。”
沈見新又去櫃子裡拿了瓶北冰洋，遞給錢俊道：“錢老板，天氣熱，喝點汽水消消暑。”
“謝謝，您這還沒冰箱啊，我明天讓人送個過來。”
“不用，這個彩電您等下也拿回去，我真不收東西。”
錢俊喝了口汽水，笑著道：“沈先生，您可彆這樣，初次見麵，您連個彩電都不收，我真不好意思開口了...”
沈見新坐回躺椅，擺擺手道：“兩碼事，既然你進了我這個門，不管什麼問題，能答我肯定會答。你也是來問股票的嗎？”
錢俊坦誠道：“本來是想問這個的，但在外麵排隊時，出來的人都說您不薦股也不代炒股票，是這樣嗎？”
沈見新的回答，跟上午對劉天睿說得一樣：“時機未到。”
錢俊愣了一下，追問道：“您的意思是，現在還不到行情好的時候？”
沈見新笑了笑：“錢老板，看來你能發財，不是靠運氣的。”
“哈哈，隻是小打小鬨而已，算不得發財。那您覺得時機會是什麼時候？”
沈見新搖了搖蒲扇，模棱兩可道：“快了吧。”
“那到時候，您能不能指點指點我？”
“這個我現在無法答複你，等東風起了再說。”
話到此，錢俊知道不能再糾結在這個話題上了，他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除了這個，倒是還有個問題想請教沈先生。”
“說說看。”
“我是倒騰電器了，已經乾了七八年了，以前是真的餓急了，豁出去偷摸著乾。現在政策算是放開了，我也是靠著渠道做的久，貨源穩定，這世道您也知道，隻要能拿到貨，就能賺到錢。隻是不知道將來...”
這說不上什麼煩惱，隻不過是因為錢俊看的長遠，所謂人無近憂，必有遠慮。
但是他問這個並不是真想讓沈見新指點什麼，純粹就是找個話題多聊聊。這其實是一種溝通策略，在自己的優勢領域裡聊，那麼就可以不露聲色的將自己實力表露。聊熟了，又可以將話題轉回到炒股上麵。
其實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錢俊的水平是比馮遠山高的。
之前沈見新那句“時代的紅利”，並不是厭惡馮遠山說的，而是一種真實的評價。用後世雷布斯的話來說，馮遠山隻不過是風口上的那頭豬。等風一停，他和錢俊就會高下立判。
錢俊看沈見新思索著，擔心他不懂電器行業，主動開口道：“我就是瞎擔心啦，反正這幾年肯定有的做...”
“嗯，五年之內肯定是沒問題的。五年之後，渠道會麵臨洗牌，哪怕是不洗牌，你的競爭對手會變多，就會開始難做了。主要還是這行的門檻會越來越低，並且你的護城河不夠。”’
“護城河？”
“嗯，護城河。你現在能掙錢，最大的優勢是你的進貨渠道。這有賴於你進入行業早，和那些廠家混熟了。但你有沒有想過，電器賣的好，電器廠就會變多，電器廠一多，那麼供需關係就會變。市場一變，電器就會從不愁賣變成想辦法賣出去。而站在廠家的角度，到這個時候就會開始想要能保證銷量的經銷商。能聽懂嗎？”
一句“能聽懂嗎？”，錢俊有一種被老師問話的錯覺，他現在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電器專家了....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邏輯，但錢俊夠聰明，並且很認真的想了想，理解的同時，危機感促生。
“您是說...以後我放車去工廠，他們可能不會給我貨，魔都隻給老馮？”
“嗯，但也可能隻給你。或者說，你倆都不給，隻給一個比你倆還能賣的人。”
錢俊額頭上的熱汗乾了，但後脊上卻生出了冷汗。電器是他脫貧致富的事業，這要是突然有一天，廠家不給他貨了，那事業就沒了！
“沈先生，那我該怎麼辦？”
沈見新輕笑道：“彆急，還早著呢。至少兩年之內，這些電器廠還是牛逼轟轟的，根本不愁賣，廠門口都是排隊拉貨的卡車。這個時期，他們不會想著找獨家代理的。但你現在悟到了，就比人家快了一大步，早做圖謀，用銷量去換代理權，多跟廠家聊聊，等他們想改變模式的時候，第一個就會想到了你。到時候你如果拿到魔都甚至華東的一級代理，那這碗飯，就可以吃一輩子了。”
錢俊聽懂了七七八八，但還有些擔憂道：“您說的確實很對，但整個魔都甚至整個華東，我要簽多少量啊...”
沈見新用蒲扇點了點身前的錢俊，笑道：“你啊，看淺了。到那個時候，你彆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要站著整個魔都或者整個華東去看。什麼老馮老張，所有人都要從你這出貨。整個地區能賣多少貨，才是你的量。而魔都乃至整個華東就是全國最富的地方，你隻要拿下這裡，就等於拿下一個聚寶盆。”
錢俊聽完茅塞頓開，內心振奮不已：“沈先生，不，沈大師！聽君一席話，真的勝讀十年書。我這乾了八年電器，您剛才說的我竟一點都沒想到。”
沈見新輕搖蒲扇：“莫要妄自菲薄，不是你想不到，而是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想不到。這其實跟電器無關，而是商道必然的演化。”
午後的陽光漫進雕花窗欞時，錢俊被蟬鳴驚醒。他怔怔望著自己在地上斜斜的影子，起身深鞠一躬："感謝您的點撥，這台彩電您務必收下。"
沈見新輕搖蒲扇，勉為其難道：“行吧，畢竟...將來你會知道，我剛才的話，應該能值個一千台電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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