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
朔風卷沙石。
沙窩村二百戶,被天地遺棄在西域邊境苦寒之地。
名字裡帶個“窩”,卻半點不溫馨。
村東頭最不起眼的土坯房中。
蘇岩赤裸著上身,微微閉目。
一枚指節大小的紫黑珠子,靜靜躺在他的掌心。
驀地。
蘇岩的眼珠滾動。
自那灰珠內部悄然滲出的黑氣刺入了他掌心穴位。
刺痛之中,萬馬嘶鳴與金鐵交擊聲不時閃過耳畔。
黑氣力道衝刷著全身經絡,強行撐開那些狹窄閉塞的路徑。
每一次循環都帶來一陣酸脹。
這痛楚持續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終於如同退潮般漸漸消弱。
蘇岩依舊閉著眼。
這枚葬了他爹娘的墳頭上,與幾根稀疏枯草一起被他無意間薅回來的珠子。
名為攝魂。
攝魂珠內藏十二萬將士與數千大修最後的執念——他們不甘埋骨黃沙,傳遞意願。
想讓蘇岩帶他們回看一眼中原的家。
三年來,攝魂珠日日如此折磨他,也日日改變著他。
從礦坑裡爬出的廢人,到如今一拳能轟碎磨盤石的沙窩村第一。
可在這被風沙淹沒的苦寒之地,一身蠻力又有何用。
“阿岩,快開門,是我!”
蘇岩猛地睜開眼。
他拉過炕頭粗布外衣披上,起身下炕,走到門邊。
“吱呀——”
門剛拉開一道縫,李虎就像隻受驚的瘦猴般擠了進來,臉上是病態的興奮。
“快走,出大事了!”
李虎一把抓住蘇岩的手腕就要往外拽。
蘇岩反手掙開,微微側頭,表達疑問。
李虎激動得語無倫次,手舞足蹈:“嗨呀。西頭胡記,就那大磨盤旁邊那家,門口不是靠著牆根堆了那老高的草垛嘛。胡家大妞和她剛回來的三表妹!那臉蛋兒水靈的,那身條兒順溜的。”
他咽了口唾沫,發出好大一聲咕咚。
“剛剛她們提水進去了。草垛後麵是頂的好地方,能看得一清二楚!”
蘇岩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李虎那點齷齪心思,他清楚。
平時跟著他,多少還能看著他點,不讓他真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下作事。
看蘇岩沒動,李虎更急了:“快點的吧,隔老遠都聽得人骨頭縫裡發癢。”
他一邊叫喚著,一邊不管不顧地再次去拽蘇岩,力氣用得更大了些。
蘇岩心中低歎一聲。
不能讓他一個人去。
這蠢貨看歸看,萬一被發現了,沙窩村這點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若鬨出事端,自己隨行,起碼能將他救走。
他反手按住李虎肩膀,彎腰穿上那雙破爛草鞋。
李虎隨即反應過來,咧嘴露出一口黃牙:“嘿嘿,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看著我一個人乾瞪眼。”
沙窩村小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