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糧哥,我給春桃換個名字吧,我說了以後把她當親閨女養,你覺得叫鳳嬌怎麼樣?”
“鳳嬌好,鳳嬌好!”錢有糧想都沒想就應了:“聽著就有文化,比春桃好聽多了!”
劉金鳳眼波一轉,故意拖長了語調:“那……叫錢鳳嬌?”
實則在心裡翻白眼,有個屁的文化,三個人湊一起不認識三個字。
“好!好!”錢有糧連拍了兩下手,嗓門更亮了,“錢鳳嬌,錢鳳嬌!這名兒,好啊
以後就叫錢鳳嬌了,不叫春桃了,記住了嗎?”
鳳嬌抬眼看著劉金鳳,乖乖應聲:“娘,我記住了,我叫錢鳳嬌。”
“好孩子,以後娘疼你。”劉金鳳摸了摸她的頭。
抬頭看向錢有糧時,眼裡的笑意更柔和了,“有糧哥,明天進城,咱們先去給你和鳳嬌買兩身衣服,再買些料子。”
“好。”錢有糧現在激動,非常激動,不僅僅是因為他有了老婆孩子,還有那種潛意識裡麵的社會階層跨越的感覺。
在這個年代,一個27了還沒有結婚生子的男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而劉金鳳對此心知肚明,帶著鳳嬌,用處可多了。
越靠近城門,路上的人越多,大多是衣衫襤褸的災民,背著破包袱,帶著孩子,一個個麵黃肌瘦,眼神卻直勾勾的。
離城門還有一裡多地時,就見幾個挎著槍的兵丁攔著路。
災民們排著歪歪扭扭的長隊,被翻來覆去地查問,稍有不順從就被推搡著往後趕。
錢有糧趕著馬車慢慢往前挪,心裡有點發緊。
劉金鳳卻鎮定得很,讓鳳嬌縮在車廂角落,又把自己那件半舊的藍布褂子理了理,對錢有糧道:“彆慌,咱們有馬車,看著不像災民。”
果然,到了跟前,兵丁收了六十個銅元,隻掀開車簾瞅了一眼,見裡麵坐著個還算體麵的女人和孩子,錢有糧又是趕車的打扮,揮了揮手就放行了,連包袱都沒查。
車進了城,錢有糧回頭望了眼被攔在外麵的災民,鬆了口氣。
劉金鳳掀簾看著城裡的景象,路邊有鋪子開了門,幌子在風裡搖晃,偶爾有穿長衫或者西裝的男人走過。
“呀,有糧哥,他們怎麼沒辮子?”
錢有糧正趕著車,聽見這話往路邊看,他上一次來省城,還是6年前,那會是1914年民國政府剛成立沒兩年,這滿大街上還是大清的樣子。
他愣了愣:“這……”
他撓了撓頭,想起六年前送顧大少爺來來省城的光景,那會兒剛換了民國沒兩年。
街上男人還多半拖著油亮的辮子,像條尾巴似的甩來甩去。
“許是城裡的新規矩?”他含糊道:“前幾年就聽說要剪辮子,鄉下管得鬆,沒人當真,城裡怕是早改了。”
劉金鳳沒說話,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沒辮子的男人,又轉頭看了看錢有糧。
他後腦勺還有條辮子,為了方便乾活盤了一圈在腦袋上,頭發枯黃,像團亂草,襯得脖子又粗又短。
她覺得,沒辮子的男人確實清爽些。
錢有糧趕著車拐過一個街角,見路邊有個賣茶水的攤子,對劉金鳳道,“要不下來歇會兒?我去打聽打聽租房子的地方。”
劉金鳳點頭:“不歇了,先找個牙人租個房子,再說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