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的回暖似乎隻是回光返照,今夜的雪打破了榆州十年來的記錄,達到足以載入曆史的程度。
陳棲撐著一把用了許久的傘,傘骨已經很脆弱無比,壓根經不住風雪怎麼刮,幾個來回就被吹得人仰馬翻。
他站在長廊拐角的一處柱子後麵躲著風雪,又怕陸聿珩看不見他,時不時探出個小腦袋來。
車燈在生活區門外閃爍兩下,陳棲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遠處。
撐著傘,三兩步小跑著。
剛才情形緊急,陳棲都沒來得及注意,原來陸聿珩今天穿的是新衣服。
漆黑的衣身擦破長夜,就那麼逆著風雪和刺眼的光影,直到出現在陳棲麵前。
他撣了撣身上的雪,喘出的氣成了霧:“沒事吧?”
陳棲搖頭:“沒事,師兄你呢?你沒事吧?”
他低頭一看,果然看見陸聿珩手背指骨間泛著褐紅色的血疤。
陸聿珩循到他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把手往後收:“我沒事,這點傷都頂不上平時訓練的程度,等會我回去消消毒就好。”
“不止消毒,碰到嚴暉了,今晚要好好洗手。”
陳棲低著頭噗嗤一聲,徹底鬆下繃緊的弦。
他忽然意識到陸聿珩都學會開不正經玩笑了。
徹底OOC了。
不清冷,不高不可攀,也不是他原先預想的禁欲模樣。
但依舊是陳棲見過的所有人裡,最強大最具有人格魅力的個體。
“師兄。”陳棲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許久的準備似的,說:“可不可以,不給我掛一作了。”
陸聿珩嘴角的笑容一頓。
“你說什麼?”
陳棲抬頭望著他,發現陸聿珩的眼神裡籠罩著一層暗色。
陸聿珩肯定是又開快車了,才能這麼快就處理完所有事趕過來。
“我說,不想要師兄給我掛一作了。”陳棲輕聲又重複了一遍,“這樣不好,師兄。”
陸聿珩拳頭攥緊了一瞬,又鬆開。
他眉目蹙緊,深沉的眸子裡藏著探究的味道。
“是因為嚴暉的話?陳棲。”
“是。”
陳棲吐出一口氣,隻覺得嘴唇都在發麻。
“但也不完全是因為他,我隻是想清楚了,覺得這樣掛一作對師兄和對我都不好。”
“特彆是鬨出這件事來,要是師兄再給我掛一作,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陸聿珩黑著臉:“我不怕彆人戳我脊梁骨。”
陳棲小聲說:“我怕。”
陸聿珩呼之欲出的話在喉嚨裡噎了個結實。
他眉心擰了擰,眸底湧動著辯不分明的情緒,過了幾秒,啞著聲音不可置信地問:
“陳棲,是要跟我劃清界限的意思嗎?”
劃清的是什麼界限,陳棲自己也想不清楚。
或許從很久之前,他和陸聿珩就已經在不清不楚了。
嚴暉罵的話很難聽,但居然可惡的有真話。
他攥著衣擺,擠了許久,輕聲說:
“不是,沒有要和你劃清界限,隻是覺得給我掛一作不好。”
“如果隻是單純的師兄弟關係,師兄願意給我掛,我以後努力讓師兄也掛回來,那樣沒人會覺得不好。”
“但現在這樣,很難聽……”
陳棲說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隻是輕輕閉上了眼,濃黑的發絲在風裡被吹得淩亂,皮膚被吹得白皙羸弱,看著特彆可憐。
陸聿珩知道他想說什麼,也想過這一天會到來。
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倉促,場麵會如此狼狽難堪。
“嚴暉說什麼,你就立馬信。”
“我說的你都不信,做的你也看不見,陳棲,是不是對我有點不公平?”
陸聿珩深吸一口氣:
“一作不掛了,以後見麵是不是也要當做不認識了?在實驗室也要跟著彆人做實驗了,準備換個師兄帶你了,是吧?”
“這就是你遇到事情,選擇的處理方式?”
“直接換人?”
陸聿珩說著,不輕不重地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