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後排,空氣是凝固的。
謝尋星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右肩的布料,正在被另一個人的體溫緩慢浸透。
很輕,卻也很有分量。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從脖頸到脊背,形成一道僵硬的直線。
他應該立刻、馬上、毫不猶豫地推開這個人。
可肩膀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呼吸平穩,帶著剛剛睡熟的溫熱鼻息,一下,又一下,有規律地拂過他的頸側。
像隻不知死活,卻又毫無防備的小動物。
推開他的動作,在腦子裡演練了一遍,竟顯得有些粗暴。
謝尋星的視線,緩緩垂下。
他隻能看到沈聞璟柔軟的、略顯淩亂的發頂。
洗發水的味道很清淡,是那種最普通的柑橘香,混著點陽光曬過被子的乾淨氣息,一點也不甜膩,也不帶任何攻擊性。
很奇怪。
這個叫沈聞璟的人從節目開始到現在都是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可睡著了,卻乖巧的過分。
謝尋星緊繃的肩膀,在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極其細微地,放鬆了半分。
算了。
他想。
就當是日行一善,借個肩膀給他。
前排,通過後視鏡目睹了全程的蘇逸,早就憋不住了。
他側過身,壓低了聲音,用氣聲對旁邊開車的季然說:“我看見了哦,我們這位高冷的謝神,耳朵好像紅了。”
季然目視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穩,隻是唇邊噙著的笑意深了些:“你看錯了,是光線問題。”
“切,”蘇逸翻了個白眼,又扭頭去看中間一排,“喂,宋子陽,你家白嶼弟弟的采購清單上,有沒有寫要買紅糖?”
宋子陽正偷偷摸摸地用手機給林白嶼發信息,聞言一愣:“啊?紅糖?沒有啊,怎麼了蘇逸哥?”
蘇逸嘖了一聲,用眼神往後排瞥了瞥,意有所指:“我看有人需要補補血,怕他嘴硬心軟,氣血攻心。”
宋子陽順著他的視線,從後視鏡裡看到了那驚人的一幕,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
臥槽?!
這發展是不是太快了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他靠上去了!他真的靠上去了!】
【謝尋星的身體僵得像塊石頭哈哈哈哈哈哈!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
【你們聞到了嗎?是戀愛的酸臭味!後排那倆人自己一個世界,跟前麵這五個都不是一個畫風的。】
【蘇逸不愧是我的互聯網嘴替!快!多說點!攝像機給我懟著謝尋星的耳朵拍!】
車子在一家大型倉儲式超市的停車場停穩。
季然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他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回過頭,溫和地看向後排。
“聞璟,到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打破了後排那方小小的、靜謐的結界。
謝尋星幾乎是在季然開口的瞬間,身體就下意識地動了動,肩膀微微一側。
那顆倚靠著的腦袋,失去了支撐,順勢滑了下來。
沈聞璟唔了一聲,終於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長而卷的睫毛撲簌了兩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還帶著一層剛睡醒的水汽,顯得茫然又無辜。
他先是看到了車窗外陌生的停車場,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靠在了什麼東西上。
他僵硬地、緩慢地轉過頭,對上了謝尋星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空氣,再次凝固。
前排的吃瓜群眾連呼吸都放輕了。
沈聞璟盯著謝尋星看了足足三秒,大腦才重新開機。
他臉上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於無的尷尬,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隨即,他坐直了身體,拉開了自己和謝尋星之間的距離,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