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導叼著煙,盯著監視器裡不斷飆升的數據,手都在抖。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碾滅,眼裡全是瘋狂的光。
“我他媽就知道!”他一拍大腿,“這個沈聞璟!他不是財神爺!他是我祖宗!”
“快!所有機位!都給我對準花房!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拍!我要讓全國觀眾都看看,我祖宗是怎麼搞藝術的!”
沈聞璟確實在搞藝術。
他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他畫的不是風景,不是靜物,也不是人。
他畫的是一種感覺。
是上一世,他被困在無菌病房裡,日日夜夜聽著儀器滴答聲,聞著消毒水氣味時,對“生”的渴望。
還有原主夢裡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那些壓抑的、痛苦的、被禁錮的情緒。
畫布的底色是壓抑的、近乎黑色的深藍,像不見天日的深海。
然後,一道刺目的、帶著神經質顫抖的猩紅色,從畫布的中央撕裂開來,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傷口裡,沒有流血,而是野蠻地、瘋狂地生長出大片大片扭曲的、荊棘般的線條。
那些線條用的是最紮眼的檸檬黃和熒光綠,充滿了攻擊性和不詳的美感。
它們互相纏繞,撕扯,攀爬,仿佛要衝破畫布的禁錮,掙脫出來。
整個畫麵充滿了矛盾,絕望與希望,死亡與新生,禁錮與掙脫,所有激烈的情緒都被他用最原始、最粗暴的色彩,狠狠地釘在了畫布上。
他畫得很投入,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縷黑發被汗水打濕,貼在白皙的臉頰上。
他毫不在意,隻是用手背隨意地一抹,結果蹭上了一道赭石色的顏料,像一道乾涸的血痕。
那脆弱的、易碎的表象之下,是他強大到近乎凶悍的靈魂。
謝尋星就那麼一直看著。
看著他畫畫,看著他出汗,看著他臉上那道刺眼的顏料。
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對沈聞璟的所有認知,都是錯的。
什麼清冷破碎感,什麼脆弱病美人。
全都是屁話。
這個人,從來都不是需要被保護的玻璃娃娃。
他的身體裡,住著一頭凶猛的、美麗的、誰也無法馴服的野獸。
他隻是懶得把爪牙露出來而已。
他擁有一種驚人的生命力,強大、自由,又純粹。
這股力量,像一塊巨大的磁石,用一種不容分說的霸道,將謝尋星整個人都牢牢地吸了過去。
他想靠近他。
不是出於好奇,不是出於憐惜。
而是一種最本能的、源自雄性對於美好事物的,最原始的渴望和占有欲。
他想走進那片光裡,站在他身邊,親手幫他擦掉臉上的那道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