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嶼站在倉庫門口,吹了整整五分鐘的冷風。
等他回來的時候,怪談會還在繼續。
“咳,下一位,顧盼老師。”張導顯然還沉浸在剛才的節目效果裡,聲音都透著興奮。
顧盼站了起來,她不像秦昊那樣故弄玄虛,也不像林白嶼那樣醞釀情緒。
她隻是環抱著手臂,走到蠟燭中間,用一種講八卦的閒聊語氣開了口。
“我講個我們劇組的事兒吧。”
“以前拍一部民國戲,在一個老宅子裡取景。那宅子陰森森的,據說以前是個大戶人家的姨太太上吊死的。我們拍夜戲,有個小姑娘演丫鬟,那天晚上就一場戲,躺在床上裝死。”
“導演喊了開拍,她就躺那兒一動不動。結果拍完一條,導演喊卡,她沒起來。副導演過去推她,她也沒反應。大家當時就慌了,以為出事了,結果湊近一聽……”
顧盼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掃了眾人一眼。
“她睡著了,還打呼嚕。呼嚕聲特彆響,把同期聲都給錄進去了。”
全場:“……”
“後來呢?”陸遙耿直地追問。
“後來,”顧盼聳了聳肩,一臉的理所當然,“她被導演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被開除了。”
這算什麼鬼故事?這明明是職場事故教育片。
張導看了一眼心率監測器,數據穩如老狗。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宣布下一位,蘇逸卻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到我了。”他走到沈聞璟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用扇子指了指沈聞璟,對著眾人,尤其是對著季然和謝尋星,拋了個媚眼。
“我的故事,跟我們家美人兒有關。”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燒起來。
謝尋星的身體,瞬間繃緊了。
季然也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了幾分。
“你們不好奇嗎?”蘇逸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絲蠱惑,“我們家美人兒,怎麼會編出這麼……嗯,這麼彆致的故事?”
他湊到沈聞璟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寶貝兒,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看什麼《世界奇案錄》了?”
沈聞璟眼皮都沒抬。
他的思緒,飄回了上輩子。
他大部分的記憶,都和那張床,那台滴滴作響的監護儀,還有那些冰冷的輸液管綁在一起。
妹妹怕他悶,總是想方設法地給他找書看。
從《世界名著》到《網絡小說》,從《宇宙簡史》到《犯罪心理學》,從《山海經》到《克蘇魯神話》。
那些文字,是他在那片死寂的蒼白裡,唯一的色彩。
他看過太多光怪陸離的故事,多到那些情節和人物,都成了他腦子裡一個個隨時可以取用的零件。
剛才那個故事,不過是他隨手從記憶的倉庫裡,抓了幾個零件,臨時拚湊起來的。
畫家的孤獨,是他自己的。
層層疊疊的畫布,是他看過的某個藝術家的野史。
X光下的秘密,是他在一本刑偵小說裡讀到的手法。
至於最後的那個結局……
純粹是他覺得,那樣比較有戲劇性,能快點結束這場無聊的遊戲,好回去睡覺。
“……隨便編的。”
沈聞璟從紛亂的思緒裡抽身,給了蘇逸一個言簡意賅的答案。
“隨便編的?”蘇逸誇張地叫了一聲,他捏著扇子,指著沈聞璟,對著顧盼說,“你聽聽!你聽聽!這叫隨便編的?這腦子,不去寫劇本都屈才了!寶貝兒,你不是來戀綜的,你是來降維打擊的!”
顧盼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她覺得沈聞璟的腦回路,比鬼故事本身還要嚇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蘇逸是我們的嘴替!我也想問!】
【隨便編的……學霸的“隨便考考”和美人兒的“隨便編編”,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能信的兩句話。】
【我懂了,沈聞璟,一個被畫畫耽誤的恐怖小說家。】
【他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啊?宇宙黑洞嗎?】
“好了好了,蘇逸老師,你的故事呢?”張導笑著催促。
“我的故事?”蘇逸搖了搖扇子,站起身,姿態妖嬈地轉了一圈,“我的故事就是,我身邊坐著一個平平無奇的恐怖故事創作小天才,我被他的才華嚇到了。講完了。”
張導:“……”
現在,場上還沒講的,就隻剩下謝尋星和季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兩個人身上。
大家都很期待,他們會講出什麼樣精彩的故事。
“謝老師,你先來?”季然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尋星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下,投下了一片極具壓迫感的陰影。
他看著角落裡那個已經開始犯困的人。
那個人,為了一個“食材優先選擇權”,難得地打起了精神,還貢獻了一個那麼精彩的故事。
他想贏。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謝尋星的腦海裡。
既然他想贏,那自己就不能讓他輸。
謝尋星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寂靜的倉庫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