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匠走到一根巨大的承重柱旁，放下工具，戴上護目鏡，點燃了焊槍。
“嗤啦——”
刺眼的藍白色弧光瞬間照亮了這片廢墟，飛濺的火花如同暗夜裡盛開的死亡之花。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地停在王維剛肩頭的夜影，那隻經過變異的獵隼，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短促尖銳的鳴叫，金色的豎瞳死死盯住溫室頂部的一根橫梁。
“不好！”王維剛心頭一驚。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根橫梁的陰影裡，一個巴掌大小、形如老鼠的金屬造物似乎被夜影的聲波驚動，猛地動了一下。
“砰！”
張鐵匠的反應快得驚人，他仿佛也察覺到了什麼，猛地一個側身後退。
手中的焊槍脫手砸在地上，與金屬地麵碰撞出更激烈的火花。
他沒有看林昭和王維剛的方向，而是死死地盯著頭頂，粗獷的臉上滿是驚怒，一聲爆喝響徹夜空：“誰他娘的把這玩意兒放在這兒？！”
林昭的心猛地一沉。
那不是心虛，而是被窺伺、被暗算的暴怒！
她和王維剛對視一眼，不再隱藏，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
王維剛身形如電，幾個起落便攀上了那根橫梁，伸手將那個金屬疙瘩抓了下來。
那是一隻機械鼠，外殼用特殊合金打造，腹部有一個微型聲波采集器和信號發射器——鐵牙寨特製的竊聽裝置。
張鐵匠看到衝出來的林昭和王維剛，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一張臉漲得通紅，指著王維剛手裡的機械鼠，氣得渾身發抖：“林首領，王隊長，你們……你們以為是我？”
“老張，彆激動。”林昭快步上前，她的目光卻緊緊鎖在那隻機械鼠上，“回答我，你來這裡，還有誰知道？”
“沒人知道！這是我自己要來的，下午看著圖紙發現這兒不對勁，就想著晚上人少，過來弄好它！”張鐵匠捶著自己的胸口，吼得聲嘶力竭。
看著他那雙赤誠而憤怒的眼睛，林昭心中最後的疑慮也打消了。
她接過機械鼠，沉聲道：“回實驗室！”
周教授，基地裡最頂尖的電子和信號學專家，被連夜從床上叫了起來。
當他看到那隻工藝精巧的機械鼠時，睡意全無。
“鐵牙寨的‘耳鼠’，沒想到他們把這東西都用上了。”周教授戴上老花鏡，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試圖追蹤信號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實驗室裡隻有儀器運行的嗡嗡聲。
突然，周教授猛地一拍大腿，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恍然。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們都想錯了！”他激動地指著屏幕上一張複雜的信號拓撲圖，“不是有人泄密……根本不是！”
“那是什麼？”林昭追問。
“是反射！是信號反射！”周教授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我們的主控天線，在上次的維修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植入了一枚微型信號反射器！材質特殊，幾乎無法被常規掃描發現！它的作用，就是將我們所有對外的加密信號，複製一份，再通過一個獨立的亞空間頻道轉發出去！”
真相石破天驚。
真正的內鬼，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基地早已被腐蝕的通訊模塊本身。
它就像一個忠實的叛徒，將基地的所有秘密，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敵人。
“那……張鐵匠身上的輻射？”王維剛皺眉。
“紫晶粉塵！”周教授一語道破，“那種反射器，核心材料就是高純度的紫晶。為了讓它和天線完美融合，植入者肯定使用了紫晶粉塵作為介質。張鐵匠長期接觸和維修那些金屬材料，身上被動吸附了微量的粉塵，再正常不過了！這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烏龍！一個敵人精心設計的、讓我們自相殘殺的陷阱！”
清晨，基地的晨會廣場上，氣氛有些凝重。
關於張鐵匠昨晚被“帶走”的流言已經悄然傳開。
林昭站在高台上，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她沒有絲毫隱瞞，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從加密信號到機械鼠，再到信號反射器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公之於眾。
當聽到真相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張鐵匠站在台下，這個鐵打的漢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猛地用拳頭捶著自己的胸口，發出“咚咚”的悶響，聲音哽咽：“我……我老張，差點給基地添了大亂！”
“不，你沒有。”林昭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她高高舉起那枚已經停止工作的機械鼠，“你用你的警覺，幫我們揪出了這個真正的‘內鬼’。”
她轉身，走到旁邊新立的公告欄前，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用一枚鋼釘，狠狠地將那隻機械鼠的外殼釘在了木板上。
“敵人想看我們內訌，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在猜忌和懷疑中自我毀滅。但是，”林昭的聲音陡然拔高，回蕩在整個廣場，“我們偏要更團結！這東西，我叫它‘反向錦旗’！它將永遠釘在這裡，提醒我們每一個人，我們的敵人是誰！以後誰再敢在基地裡搞這種小動作，我就把誰的名字，掛在它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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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所有的猜忌和隔閡，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王維剛站在人群的最後，他沒有鼓掌，隻是靜靜地看著高台上那個背影挺直、仿佛能撐起整個天空的女人。
她的光芒，比清晨的太陽還要耀眼。
他微微側頭，對著肩頭的夜影，用隻有它們倆能聽到的聲音低聲下令：
“今晚，你跟我去會會那個‘黑豹’。”
夜影的金色豎瞳閃過一道淩厲的光。
與此同時，基地的能源核心區，隨著周教授團隊的搶修，備用供電網終於與主能源模塊成功並聯。
一陣低沉的嗡鳴聲後，整個磐石基地中斷了數日的照明係統，一盞接一盞地亮起，驅散了長久以來的昏暗。
光明重臨大地，然而，當主控室的備用數據庫隨著電力恢複而開始自檢時，一連串被隱藏的、標記為最高威脅等級的警報，突然在林昭麵前的屏幕上瘋狂跳動起來。
那刺眼的紅色，比張鐵匠身上的誤報要濃烈百倍，仿佛凝固的鮮血。
林昭的臉色，在燈光的映照下，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她拿起通訊器，按下了全員緊急會議的按鈕。
這一次，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緊迫和森然。
“所有人注意，十分鐘後，中心廣場召開緊急會議。重複，這不是演習。”
警報聲，在恢複了光明的基地上空，第一次淒厲地回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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