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也帶頭鼓起了掌，臉上掛著讚許的微笑。
但當晚，她獨自一人在指揮所，調出了測試場的所有監控錄像。
“小青，將阿風轉身離開的畫麵，放慢二十倍。”
屏幕上，阿風完成任務後，利落地轉身，背對灰牙向外走。
然而，在慢鏡頭的極致解析下，一個極其隱蔽的細節暴露無遺。
在他轉身的瞬間，他垂在身側的右手，無名指的指節，發生了三次極其輕微、快到肉眼難以捕捉的抽搐。
林昭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這個動作，與周教授在分析那些被紫晶寄生體操控的士兵屍體時，所提到的“紫晶操控者在精神高度集中或執行特定指令後的神經末梢應激反應”——完全一致！
他不是不怕，而是他的身體，或者說，控製他身體的那個東西，對這種高壓環境有著超乎常人的適應力。
而那三次抽搐，就是他向幕後黑手傳遞“任務完成”或“環境安全”的信號。
這個內鬼，遠比她想象的更危險，更隱蔽。
林昭沒有聲張，反而當晚就公布了協訓員的名單，阿風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甚至特意安排了小白——那個能感知情緒的少年，與他同組進行夜間巡邏。
“小白，”林昭私下裡對少年說，“你不是一直想學怎麼跟戰寵進行深度溝通嗎？正好，阿風哥經驗豐富，你今晚跟著他，多看多學。”
少年清秀的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重重地點了點頭。
深夜，基地外牆的了望塔上，寒風呼嘯。
小白蜷縮在一個角落裡，假裝打盹，雙眼微閉。
他最近總覺得心頭發悶，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腦子裡偶爾還會閃過一些不屬於自己的、充滿暴戾和毀滅欲望的低語。
忽然，一股冰冷刺骨的“排斥感”從不遠處的阿風身上傳來。
那感覺就像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不帶任何人類的情緒，純粹、冰冷，仿佛他麵對的不是一個同類，而是一塊沒有生命的機器。
小白下意識地睜開一條眼縫。
他看見，阿風正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桃源空間的正下方入口處，那裡是整個基地的能量核心。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嘴唇在無聲地翕動，像是在與某個看不見的存在默念著什麼。
小白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屏住呼吸，悄悄將手掌貼在了冰冷的鋼製地板上。
這是林昭教他的一個土辦法，她說，強烈的情緒波動會像聲波一樣，在固體中留下微弱的震動殘響，而他的體質特殊，或許能感知到。
手掌貼地的刹那間，一股混亂的情緒洪流如潮水般湧入他的感知。
恐懼、壓抑、掙紮……還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愧疚。
這股複雜的情緒風暴，與那冰冷的“排斥感”截然不同，仿佛來自同一個身體裡的兩個靈魂在激烈交戰。
小白心頭劇震：這股情緒，絕對不像偽裝。
阿風的身體裡，到底藏著什麼？
林昭在指揮所裡收到了小白用暗號發來的密報，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叩叩”聲。
恐懼與愧疚？
一個細節在她腦中閃過——那個被擰反的閥門，那個被腐蝕的通風管，都沒有造成實質性的致命後果。
大黑的提前示警，更像是一場被算計好的“意外”。
她終於確認了。
內鬼阿風，根本不是一個單純的破壞者。
他更像一個“校準器”。
每一次襲擊，都是在測試桃源係統的反應速度和防禦機製。
每一次係統波動，都被他用那種不為人知的方式悄然記錄，並傳遞出去。
他在為幕後黑手繪製一幅完整的“桃源係統功能圖譜”，尋找那個最致命的漏洞。
而那個所謂的“王種”程序，恐怕就是對方的終極目標。
收網嗎？
不，太早了。
現在動他，隻會打草驚蛇，他背後的那條大魚，依然會潛伏在深淵裡。
林昭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她要的，不是掐死一隻棋子，而是要連著下棋的手，一起斬斷。
第二天清晨的例會上，林昭頂著一對淡淡的黑眼圈，臉上卻帶著輕鬆的笑容。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經過昨晚的緊急調試，基地的淨化艙係統穩定性大幅提升。為了確保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運行，從今天起，淨化艙將試運行‘雙人輪值製’。”
她環視一周，目光最後落在了阿風身上，語氣充滿了信任與倚重：“阿風哥經驗豐富，做事沉穩，第一個夜班，就請你和老王搭檔吧。”
老王？
那個連每天的口糧報表都能說漏嘴、記錯數，跟誰都能嘮上兩句家常的糊塗廚子？
阿風臉上那副沉穩可靠的笑容，在那一瞬間驟然僵住，儘管隻有一刹那，卻沒能逃過林昭的眼睛。
林昭心中冷笑：沒錯，就是老王。
我要的，就是一個行走的廣播站，一個移動的情報黑洞。
我要你，親手把你費儘心機“校準”來的情報，送進一個我為你準備好的死胡同裡。
阿風很快恢複了常態，他用力點了點頭，聲音洪亮地回答：“沒問題，林隊！保證完成任務！”
他調整了一下衣領，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精光，轉身朝著淨化艙的方向走去。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又一次絕佳的、近距離接觸基地核心設施的機會。
陷阱，已經為他張開。而他，正帶著十足的自信，一步步踏入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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