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化艙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隻有監測儀上狂亂跳動的猩紅數據,在訴說著一場無聲的戰爭。
那淒厲的警報聲,像是要撕裂每一個人的耳膜,更像是在為那個被固定在治療台上、全身青筋暴起如同地獄惡鬼的男人奏響的哀樂。
狼牙,曾經的精英戰士,如今卻成了狂怒病毒最完美的宿主,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每一次掙紮都讓特製的金屬束縛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昭的眼神沉靜如深淵,絲毫沒有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動搖。
她的手穩得像一塊磐石,將最後一劑閃爍著星輝般光芒的銀色血清,精準地推入狼牙手臂上那唯一還能看清的靜脈之中。
冰冷的藥劑瞬間湧入滾燙的血管,如同將一塊寒冰投入沸騰的岩漿,激起了更為劇烈的反抗。
狼牙的喉嚨裡擠出不似人聲的嘶吼,皮膚下那些黑色的病毒結晶脈絡,仿佛活了過來,瘋狂地向著心臟的位置蠕動。
“小青。”林昭輕喚一聲。
懸浮在她頭頂的藍色光球瞬間光芒大盛,柔和而純淨的藍光如同無形的細雨,綿密地灑落下來,籠罩住狼牙全身。
那並非簡單的光照,而是一種直抵靈魂深處的能量波動。
林昭緩緩俯下身,無視那些隨時可能刺穿她皮膚的病毒結晶,將嘴唇湊到狼牙耳邊,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不是怪物,你是被傷得太久的人。”
一句話,如同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那把鎖死他心房三年的鏽鎖。
血清在體內橫衝直撞,剿殺著變異的細胞;精神安撫則在靈魂的戰場上,撫平著狂暴的怨念。
雙管齊下,狼牙那劇烈掙紮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緊閉的雙眼眼角,竟滲出了一滴滾燙而渾濁的淚水。
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破碎的音節從喉嚨深處擠出,帶著無儘的絕望與恐懼:“彆丟下我……彆走……”
那是三年前,在血與火的廢墟中,他最後聽到的隊友的哀嚎。
他沒能救下他們,那份無能與悔恨,最終化作了病毒的溫床,將他拖入了無邊地獄。
淨化艙外,王維剛一言不發,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虯結,仿佛要將掌骨捏碎。
艙門無聲滑開,林昭走了出來,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明亮。
她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那隻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手。
“他需要你進去。”林昭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不是以隊長的身份,是以兄弟。”
王維剛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看著艙內那個逐漸安靜下來的身影,眼中的剛硬瞬間融化。
他默默地脫下身上那件代表著責任與秩序的軍裝外套,隨手換上旁邊架子上的一件普通工裝,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他沒有去檢查儀器,也沒有去看那些恐怖的病毒結晶,隻是拉過一張凳子,在治療台邊坐下,就像無數個當年夜間拉練後,在篝火旁一樣,伸出手,輕輕拍著狼牙的肩膀,用有些跑調的嗓子,低聲哼起了那首隻有他們小隊才懂的隊歌。
“踏過屍山,越過火海,我把後背交給你……”
奇跡,在粗糲的歌聲中悄然發生。
狼牙的呼吸從急促的喘息,逐漸變得平穩而綿長。
監測儀上那些瘋狂跳動的紅色警報,一個接一個地熄滅,轉為代表生命體征平穩的綠色。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皮膚下那些猙獰的黑色病毒結晶,竟開始從毛孔中緩緩滲出,如同被某種力量排斥出來。
它們一接觸到淨化艙內的空氣,便迅速化作一撮撮細膩的黑色粉末,被循環氣流吸走,徹底消散。
三日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一盆盛開的夜光迷迭香上,那淡紫色的花瓣在光線下泛著奇異的微光。
狼牙緩緩睜開了眼睛,視線從迷迭香上移開,落在了不遠處養殖區的柵欄邊。
林昭正蹲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捧鮮嫩的草料,耐心地喂著一頭壯碩的變異黑牛“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