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而溫潤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末世的塵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過林昭緊繃的神經。
她沒有回頭,目光依舊死死鎖在那株微微發燙的凍土草上,隻是緊握的拳頭悄然鬆開了半分。
她不是孩子了。從文明崩塌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了。
“周教授,”林昭的聲音冷靜得像淬了冰,“水源有眉目了。”
指揮中心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
破舊的桌麵上,一張手繪的地質圖被磨得起了毛邊,那是桃源基地最後的希望。
周教授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他扶了扶老花鏡,將林昭帶回來的信息與圖紙上的標記一一比對。
“地脈感應藤……這簡直是奇跡!它的指向,與我根據古河道沉積層推測的斷層交彙帶,幾乎完全吻合!”老教授的聲音裡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激動。
一旁,負責工程隊的老趙,一個皮膚黝黑、滿手老繭的漢子,用粗壯的手指重重點在圖紙的紅圈上,聲音甕聲甕氣:“就是這兒!這地方的土質最鬆軟,下麵肯定有大家夥!”
兩道線索的精準重合,讓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半分。
在這片連雨水都帶著毒的廢土上,一口乾淨的地下水井,意味著生命的延續。
“就定這兒了。”林昭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通知張鐵匠,馬上組織人手,用最快的速度打井。我不管用什麼辦法,三天之內,必須見到水!”
“明白!”老趙一拍大腿,轉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一個冷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王維剛斜倚在門框上,他穿著一身黑色作戰服,精悍的身軀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眼神銳利地掃過眾人興奮的臉龐,最後落在林昭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這麼明顯的位置,我們能找到,彆人就找不到?這更像是一個挖好了等我們跳的陷阱。”
他的話如一盆冷水,澆熄了指揮中心內剛剛燃起的火焰。
林昭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裡沒有絲毫波瀾,反而輕輕眨了眨眼,那瞬間的俏皮與她此刻的肅殺氣質形成了詭異的融合。
“所以才要快。”她一字一頓,聲音裡透著一股瘋狂的自信,“在陷阱的主人反應過來之前,把水抽乾,把井占了。在絕對的速度麵前,任何陰謀都是笑話。”
王維剛的瞳孔微微一縮,最終隻是冷哼一聲,沒再反駁。
命令下達,整個桃源基地瞬間變成了一台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張鐵匠帶著他手下最得力的幾個漢子,將廢棄裝甲車上的鋼板切割、焊接,硬生生在一夜之間立起了一座猙獰而堅固的井架。
轟鳴的柴油鑽機像是末世的戰歌,不分晝夜地向地心深處挺進。
沒人注意到,在工程隊換班的間隙,林昭曾悄然接近井口。
她借著巡視的名義,指尖掠過粗糙的井壁,一株比塵埃還小的黑色苔蘚孢子被她無聲地植入了深處的岩石縫隙裡。
那是她在空間種植區馴化出的變異植物——噬光苔。
這種詭異的植物,能在最黑暗的環境中生存,以微量的輻射為食,並釋放出肉眼不可見的冷光。
而一旦周圍的空氣或水源中出現特定的病毒汙染物,它就會像被激怒的凶獸,由深邃的黑色瞬間轉為妖異的熒光藍。
這是一個無人知曉的警報器。
當晚,夜涼如水。
林昭獨自返回井口,借口檢查鑽頭磨損情況。
她蹲下身,手掌輕輕貼在冰冷的地麵上,通過與她精神相連的小青,將感知力順著井壁延伸下去,仔細分辨著地下水流的細微波動。
突然,她的腦海中,那片原本漆黑的視野裡,一抹幽藍的光毫無征兆地炸開。
那光芒微弱卻刺眼,如同地獄深處睜開的魔鬼之眼。
林昭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噬光苔被激活了。
就在她剛剛埋下去不到十二個小時的位置!
這意味著,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潛入了井道,並且在井壁上留下了東西。
冰冷的殺意順著她的脊椎一路攀升。
淨化艙的後室,這裡是基地最隱秘的角落。
昏暗的燈光下,三道人影對坐。
林昭將一個微型樣本管推到桌子中央。
管子裡,幾粒比沙礫還細的黑色粉末靜靜躺著。
“這是從井壁刮下來的。”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讓小青分析了成分,是‘蝕骨二代’的衍生物。阿冰的手筆。”
“暗月!”王維剛一拳砸在金屬桌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眼神瞬間變得狠厲如狼,“這群陰溝裡的老鼠,終於還是忍不住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