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漪畢竟是有正經品階的鄉主,成婚也不可能悄無聲息。
但一個鄉主的婚事又沒那麼引人注目,禮部收到消息,按照慣例準備了東西派人送往東平縣,送東西的這人也會代表朝廷參加鄉主的大婚。
唯獨一人這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周閻修看著手裡的信,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當然他的不是滋味並不是出於崔清漪要成婚這件事本身,而是鄉主接借著自己成婚的事獅子大開口。
崔清漪在信裡寫的很明白,她知道清河城今年收獲的土豆種子會分到各個縣區,也知道朝廷不少地方官員都盯著這批土豆種子。
崔清漪也要。
周硯修看著信都快氣笑了,他承認自己在蘆花鎮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可若是沒有自己在背後幫忙,崔清漪真的覺得自己一個空有頭銜的鄉主能調動地方駐軍。
蘆花鎮又能有如今的境況......
周硯修不是個吃虧的人,前幾次崔清漪信中對他言辭間的不恭敬他全當看不見,姑且算是對自己以往犯下過錯的補償,但如今事情都已經這麼久了,崔清漪還是仗著這件事在他麵前討要好處,周硯修便覺得這人有些過了。
土豆種植事關大晉民生,又豈能隻管一人得失,而且他認為比起蘆花鎮有很多地方更需要第一批土豆種子。
周硯修頭疼,不想管,大筆一揮告訴崔清漪有本事自己去問陛下要。
崔清漪收到回信的時候眉頭挑的老高,唇間不由自主溢出一聲冷笑來,但她倒也沒多生氣,隻不過從這件事她也算是知道周硯修這人的底線在哪。
隨著婚期將近,因著清河郡的習俗,新婚夫婦婚前半個月是不能見麵的,京魏這些時日便常待在鄉主府。
相處這麼久,京魏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崔清漪臉上有這麼明顯的不高興。
他伸手拿過被隨意扔在小幾上的信,展開仔細看了才道:“那個土豆種子,北家商隊是從羅斯商人手裡得來的?”
崔清漪瞬間明白了京魏的意思,她搖了搖頭:“羅斯如今忙著打仗,我們的商隊過不去,他們的商隊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若不是這個原因,朝廷早就派出商隊跟羅斯商人大麵積交易,哪裡還會乾等著農官培育。
京魏頓了頓,他們商隊走南闖北對外麵的消息甚至比朝廷還靈通自然知道羅斯內部戰亂,但是,“你若是想要,我的人走過一條路能到達羅斯。”
京魏話音一落,崔清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不用說她也知道京魏組建這一支商隊肯定花了不少的心思,為了蘆花鎮的百姓冒險崔清漪覺得不值。
至少現在蘆花鎮人還不值得她的人去冒險。
“不必,沒有土豆我想彆的法子或者等兩年就是了,不能讓你的人去冒險。”
京魏捏著信紙的手緊了緊,他在京城待的少結交的人脈也不多,但要是這糧種的事兒他還真能幫上點忙。
其實崔清漪不是在說大話,若是想叫周硯修將土豆種子分給蘆花鎮她還真的有彆的法子。
但她如今也是有顧慮在的,之前周硯修算計她將蘆花鎮這麼個地方給了她做封地,迫於無奈她接下了這個爛攤子,但如今治理蘆花鎮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她無意再與周硯修此人有什麼牽扯,如今周硯修不願意幫這個忙就算了,大家正好一拍兩散散夥。
崔清漪將這事兒拋到腦後,此路不通她換條路走唄。
新年還沒過完,範匠人又帶著人往蘆花鎮去了,鄉主說了要擴建廠房。
對於鄉主要擴廠房這個做法不光範匠人不理解,蘆花鎮的百姓也不能理解,之前建的那兩排廠房可都還空著呢,這怎麼還要擴建?擴建了乾什麼呢?
崔清漪才懶得管彆人的想法,主要是她和京魏成婚的日子到了。
雖說府上有翠嬤嬤和桃枝操心,京魏那邊也將自己的人都分了過來供鄉主府差遣,但這越是臨近婚期崔清漪就發現事情還是很多的。
其他的事可以扔給管事們操心,但這大婚的吉服,還有當日的妝容就沒人能代替了。
雖是入贅,但京魏也沒真的當甩手掌櫃,他老早便在京城預定了最好的妝娘,定下大婚的日子便通知對方趕到了東平縣。
妝娘按照大婚的吉服一連給崔清漪搭配了好幾套妝容,最後妝娘建議選定珍珠妝,“鄉主麵白如玉,配上這珍珠妝麵更添瑩潤溫婉,配上眉間的桃花鈿相得益彰,洞房花燭夜保準能叫新郎官眼前一亮。”
忽略時空的距離,崔清漪發現這古代的妝娘和現代的化妝師也沒什麼分彆,都一樣的會說話。
銅鏡裡的女子確實姿容更勝從前,崔清漪很滿意。
東平鄉主要成婚了,還是男方入贅,這消息在東平縣可是個大新聞。
百姓們對鄉主府這位未來男主子的好奇甚至超過了這場婚事本身,有人扼腕歎息鄉主這樣的人竟不知從何處選了個默默無聞的人入贅,也有那酸腐文人酸言酸語京魏幾句,更有甚者覺得鄉主不該選什麼贅婿,給天下女子做了不好的表率。
可等接親的隊伍從鄉主府出發,瞧那象征著喜慶的銅板糖果嘩啦啦往地上這麼一撒,誰還顧得上說什麼彆的,到處都是恭賀鄉主大婚的聲音。
等著京魏一身大婚吉服跨著長腿往那高頭大馬上一坐,瞧著那張春風得意的俊臉,再瞧他身後綿延不絕的隊伍,百姓們是真的服氣了。
不說新郎官如何,你就瞧他身後跟著的那一串精神氣十足的大小夥子,誰還能說出來這人就是個貪慕虛榮吃軟飯的家夥。
有那成了婚的婦人瞅著男人落在馬鐙上的長腿交頭接耳,言語間滿是你懂我懂的暗示,‘鄉主真是好福氣。’
隊伍在東平縣城繞了一大圈在一陣震天響的爆竹聲中停在了鄉主府朱紅大門前。
時隔半月,京魏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新嫁娘,對方一身紅裝,大紅的裙擺在身後蜿蜒,立在滿是爆竹碎屑的台階上。
同樣是美麗端莊的新嫁娘,但崔清漪站在那裡就無端多出了英姿勃發的感覺。
瞧見他來了,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下來,她伸出一隻染了丹蔻的手接自己下馬。
這個動作本該他來做,可此刻京魏瞧著那隻手,十分乖順的將自己布滿繭子的大手遞了過去,握住的一瞬間腳下使力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