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石清,你個斑馬的這麼容易死球啊!?”
“媽的,早說彆讓他上前邊了,這他媽師長不得扒了我的皮!”
“還有呼吸,彆急彆急,再吼人都被你們吼死了!”
“內臟有沒有問題啊?”
“我他媽哪知道內臟有沒有問題,反正現在沒吐血呢。”
.....
喧囂之中,竹石清隻覺得胸口悶得厲害,一口氣怎麼吐也吐不出來,仿若站在一望無際的夜空之下,走在一條永無儘頭的小路上。
在一片虛無之中,童年時曾奮力奔跑過的南京街頭、拖著黃包車到處奔走的老叔、朝夕伏案的江寧縣的辦公桌逐一在腦中閃過,直至最後,有一個聲音回蕩在耳邊,攪得竹石清腦袋近乎要爆炸!
“娘的,竹石清,你死不死!”方文堅等待半晌,直接探出雙手,一把托住竹石清的後腦勺,狠下功夫地晃了晃。
“嘔~嘔!”
一股辛辣和酸楚的混合味道直衝竹石清的喉嚨眼,順著腦袋直上天靈蓋,激的竹石清整個人渾身一抽,眼睛一睜就側過頭乾嘔一陣。
“好了,他沒事。”方文堅欣喜若狂,鬆開竹石清的衣領往旁邊一扔。
眼前的景象清晰了三分,朦朧中孫毅和譚海、方文堅簇擁著自己,竹石清晃晃腦袋,頭是真痛,剛剛是怎麼了?
此時譚海歎道:“這小鬼子的步兵炮是真的厲害,看樣子是老早就瞄準了沙崗,這前隊的鬼子槍一響,那邊就在填彈了。”
步兵炮?
竹石清頓時想起了方才昏倒前的那一幕,自己好像是被一塊磚給拍暈的?真記不清了。
扭頭看看四周的環境,是在公所內,竹石清有些迷怔地問:“誰把我拖回來的?”
孫毅是長舒一口氣的模樣,夾著旱煙的手緩緩從嘴邊放下,指向了方文堅:“還能有誰,你兄弟唄。竹石清,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上最前邊去。”
炮響之時,方文堅就在不遠處的街道裡蹲守,眼瞅著前麵被炸成了一片火海,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倒下,他當即感到不好,立馬帶了幾個人把壓在廢墟底下的竹石清搶了回來。
團部外,響起不整齊的槍響,仿佛從四麵八方來。
“日軍在進攻?”
竹石清直起身子,朝著門邊探了兩步,這公所早已沒有了院子,直接就能看到村道上的情況,站到門側,東邊的槍聲愈發震耳,離公所恐怕也沒有多遠了。
身後幾人也跟了出來,孫毅的聲音從竹石清的側後方傳來:
“石清,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想組織一支隊伍,現在去宛平,初步定的是譚海、你加上方參謀三人,從西邊走。”
“那你呢?”竹石清擰著臉回頭。
孫毅釋懷地笑了笑:“219團打沒了,要我這個團長也沒什麼意思,我今天就在這好好陪陪他們吧。”
“胡說什麼,團長,兄弟我和你共進退。”竹石清毅然道。
身後的譚海自然也是不願意臨陣脫逃的,隨即附和:“團長,自當兵時候我就跟著你,今天不就是一個死嗎,你就讓弟兄們都在一塊吧。”
孫毅的眼眶有些微紅,他不再說話了,同村子裡的槍聲相比,此處卻又顯得如此寧靜。
“團長!團長!”
右手邊的一棟民居的巷子裡竄出一個戰士,一走一瘸地跑了過來,語氣有些哽咽地喊著:“鬼子有裝甲車,向營長快頂不住了,懇請支援!”
一聽這話,身旁幾人齊齊把目光對準了孫毅,此時警衛排是他最後的部隊了,孫毅深吸一口氣,決絕道:“娘的,都是好樣的,重傷員躺著彆動,其他的能扛得動槍的都跟老子來!”
而在村子的主乾道上,日軍已經憑借著九一式裝甲汽車的掩護,大隊的步兵已湧入沙崗,碾著坑坑窪窪的路邊,這輛裝甲車深入村道,如入無人之境。
&nm裝甲的鐵殼車足以抵禦來自沒有重火力的孫團官兵的子彈,兩側房區打來的子彈在鐵殼上噌噌作響。
車上的三挺輕機槍所帶來的強悍火力更是壓的戰士們幾乎抬不起腦袋。
孫毅帶著警衛排剛往外沒幾步,前方的槍響越來越密,槍響之餘甚至能聽到鬼子發了瘋衝鋒的咆哮聲。
“散開,都散開,找製高點!”孫毅手一抬,將僅存的戰士們布置到路的兩側,由於沒有掩體,還是隻能借助這嶙峋的建築進行抵抗,“都給我把手榴彈集中起來,方參謀,你到前麵去,讓向承宇退回來,把鬼子放進來!”
“是。”
方文堅輕應一聲,貓著身子沿著左邊的民房朝前邊搜索而去,手裡提著一杆步槍,循著樓上的槍聲,方文堅抵達了一處複式民樓。
這座民樓外牆已經崩塌,東麵的牆體破了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缺口,上樓的步梯暴露在視野之中,方文堅快步上樓,在二樓的轉角處有一處小窗,窗邊向承宇正彎著身子窺視著正在行進著的日軍。
和這個小窗正對著的另一側民居的二樓,響著零星的槍聲,細眼望去,是穀川寧帶著其他幾個弟兄。
“方參謀,你怎麼回來了?”
聽聞腳步聲,向承宇心頭一緊,趕緊回頭,正見方文堅踱步上樓。
“團長命令我們撤,這裝甲車我們拿他沒辦法,隻能放到後麵去拿手榴彈招呼!”方文堅的手一把搭在向承宇的肩上,“讓戰士們邊打邊退!”
向承宇收起架在窗台邊上的機槍,又朝著對麵擺了個撤退的手勢,對側的穀川寧當即會意,引著戰士們下樓後撤。
邊往回跑,向承宇哭喪著臉,罵道:“這狗日的,槍打得準不說,這裝甲車愣是一點辦法沒有!真他媽的操蛋,白白死了那麼多弟兄!”
不得不說,戰爭初期的日本兵的單兵素質可以用恐怖著稱,他們經曆了係統的軍事訓練,有著豐富的實戰經曆,同時內心底有近乎癡狂的天皇崇拜。
據說在抗戰早期的時候,想要抓一個日軍俘虜難如登天。
而這輛在路上疾馳的裝甲車呢?這絕然算不上國際軍工界的領先產品,隻有6mm的裝甲決定了它不具備對抗重火力的能力,但日軍吃準的就是中國軍隊甚至連基本的火炮都不具備,即便是手榴彈都是緊巴巴的使用。
可以說,對於中國戰場的研究,日軍極其聰明,他們非常善於利用火力和素質上的優勢,最大程度上給中國軍隊造成傷亡,減小自身的人員損失。
對於攻堅,日軍的策略十分簡單,先用炮火摧毀我軍工事,打擊我軍關鍵火力點,隨後在裝甲車或坦克的引導下,利用步坦戰術正麵突破,兩翼迂回,這一套即便是明牌來打,中國軍隊也是吃不住的。
公所路段的孫團官兵已蟄伏待命,兩側的屋樓幾乎層層設置了火力,孫毅如同撒豆子一般,將最後的這不到百人的兵員徹底投入到這個墳場。
伴隨著正麵向承宇的撤出,裝甲車一路暢通無阻,嗚嗚地開動過來,後排的日本兵呈行進隊列,緊緊跟著裝甲車的尾翼,並警惕地向兩側掃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