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人幾乎快瘋了,北平城已不複昨日。
沿著外城內街回團部,街上已然沒有一個當兵的了,城北擁堵著萬千市民,若不是這北平城還有四方的城牆,否則這四郊已跑得漫山遍野全是人頭了!
方文堅忽然想起了那個小毛孩的說法,跟竹石清嘀咕了兩句,竹石清當即反應過來。
這和林宏文剛剛的說辭豈不是對上了?
阮玄武原擔任三十七師獨立旅旅長,率部駐守北苑,在第一輪和日軍的交鋒之中便傷亡慘重,在宋哲元簽署和議之後,便和孫毅一樣,以舊部結合軍訓團的方式組建新編製,此時他的任務,應當是負責左安門區域的防備。
竹石清將這些線索一一記下,趕回團部。
相較於城北,城南則顯得較為恬靜,日軍主攻方向為自南向北,沒有人會傻到迎著日本人的刀鋒出逃,由北向西竄才是上策。
櫻桃園則可以用靜謐來形容,竹石清一行人踏入營地,踩出的滋滋聲都如雷貫耳,此刻天空中已不見懸日,隻有幾抹彩霞仍抵禦著黑夜的到來。
“團長,搞定了,安全送出去了。”
竹石清安置好這幫累壞了的小孩,轉身進團部高興道。
孫毅半撐著腦袋,斜在長桌一角,背對著大門,右手邊還有個小杯子,裡麵盛著些白色液體,不知思考著什麼,聽見竹石清的聲也沒有反應。
“怎麼了這是。”竹石清心中起疑,趕緊湊到孫毅邊上,驚道,“不可想不開啊,這麼多兄弟還等著你呢!”
言罷竹石清就把桌上那杯沒喝完的半杯液體一把潑了出去。
孫毅緩緩回頭,無奈道:“那他媽是酒!”
竹石清鼻子抽了抽,嗯,的確是酒味,這才問:“好端端的喝什麼酒啊?”
“佟麟閣副軍長,殉國了。”孫毅低著腦袋說道,“中午前線傳來的消息,日軍穿插包圍了南苑的退路,副軍長在大紅門準備指揮部隊撤退時,被日軍流彈擊中,陣亡了。”
佟麟閣,河北高陽人,犧牲時年僅45歲。
“沒想到是真的...”
不曾想在西直門大街時誤以為的一句流言,居然是事實,難怪自己到了外城感覺這麼沉悶,想必是各部隊也接到了相關消息,竹石清不禁有些擔心,戰事發展到如此地步,軍心民心何以整頓...
“還有更不好的消息。”孫毅接著說,“趙師長今早時奉命率領132師全師從側翼支援南苑,不料在豐台、清河一帶被日軍伏擊,陷入重圍,現在已經失去了聯係。”
提到趙登禹,孫毅幾近哽咽,這是他在長城抗戰時期的老上級,是一起扛著刀進敵營的生死兄弟。
“二十九軍完了。”
竹石清聽完隻感覺平津已經大勢已去,任憑神仙降世也難以挽回,戰略要地已儘數失守,兵力數量已呈明顯頹勢,陣前主官英勇捐軀,城內市民騷亂不已,部分戰將心存投降之念...
這個仗,怎麼打?
孫毅整理了一下情緒,悲痛在那一刻轉化為力量,他拍了拍桌子,義憤道:“日寇如此猖獗,我們就算是在北平和他們打巷戰,也要讓他們帶著血進來!通知下去,今晚全團不睡覺了,都給我上永定門,以防日軍夜襲!”
“團長,守左安門的是否為阮玄武旅長?”竹石清忽然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