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喜歡什麼花?”
“最喜歡的花哦……讓我想一下……”
……
朦朧的煙塵之中,程雨努力睜開眼睛。
眼前隻有一片模糊。
純淨的熒藍色夜空,被血紅與黑暗占據。
震蕩不息的大地上,哀嚎聲此起彼伏。嘈雜又混亂,侵蝕著他的心靈。
認知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崩壞。
可在這破碎的世界中央,一抹屹立的藍黑色,如最厚重的盾,護衛著程雨所堅守的信念。
宛如掌管正義的神明。
……
三十分鐘前,嵐苛軍鎮郊外。
隨著陸鳶一聲令下,心靈學會的諸多學者,狂笑著向執法官和星火學會發起了衝鋒。
三方戰作一團,場麵一度極其混亂。
“退到一起防守!”
程雨迅速作出決定,開始收縮執法官陣營的防線。
與星火和心靈學會不同,他們不需要殲滅來犯的敵人,隻需要保護好孫渺,堅守等待救援的到來。
除去辛石城的援兵之外,程雨還向臨近的己林城、辛鋼城發送了緊急求援,此時三城支援已在路上。
而星火學會要考慮的就多了,他們既想完成截殺孫渺的任務,又想要保存有生力量。
心靈學會的入場,打亂了星火的所有計劃,還讓他們從絕對的主動陷入了被動。
即使星火想要撤離,心靈學會的人卻死死地纏著他們。
見執法官們開始據守,星火學會也有樣學樣,退守至戰場的另一側。
程雨在等救援,他們同樣也在等救援。
來自乙兵城的救援。
三千叛軍一到,星火學會便可暫時獲得壓倒性的力量,可以在執法官支援到來前作最後一搏。
至於心靈學會?
他們就是一群瘋狗,兩邊都要咬一口。
此時的局勢便變成了三方製衡。
政府軍剩餘約150人,固守戰場東側。
星火學會剩餘約200人,固守戰場西側。
心靈學會有400餘人,夾在兩者中間。
在心靈學會不要命的瘋狂攻勢下,擁有各種防禦裝備的政府軍倒是勉強能夠抵擋,而幾乎是白裝的星火可就遭了殃,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陣型又很快潰散。
而且不知為何,陸鳶選擇率先加入了星火這邊的戰場。
這時,星火陣營中,一位左臂戴著星星臂章的戰鬥學者站了出來。
“陸鳶!!!”
他向戰場中央高聲喊道,並摘下了自己的麵甲。
“出來與我單挑!!!”
他的聲音顫抖著,能聽出明顯的恐懼。
作為這支隊伍的指揮,通過單挑決鬥拖住陸鳶,儘可能地減少己方傷亡,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臂章戰鬥學者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儘管目光十分堅定,那打顫的雙腿仍然暴露了他內心的畏懼。
“喲喲喲!這不是那隻膽小的雞嘛?”
戲謔的笑聲在滿是塵埃的空氣中回蕩,下一刻,一把短刀毫無預兆地出現,迎頭斬向臂章學者。
後者早已警惕多時,四枚煙霧彈噴吐著濃煙掉在地上,他的身軀投入白煙之中,瞬間不見了蹤跡。
臂章學者名叫齊慎,是一名因果律能力者。
當身處煙霧中時,齊慎可以獲得不可偵測狀態,並大幅度提升身體敏捷性。
儘管是十分難得的能力,可這份因果律在陸鳶那恐怖的虛無攻擊能力麵前,總是顯得那樣渺小無力。
“嘖嘖,大半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廢物!”
聽著陸鳶的嘲諷,煙霧中的齊慎不由得苦笑。
陸鳶還在星火學會的時候,齊慎與她是相識的。
雖然他的能力並不強勁,卻在某種程度上克製陸鳶。
無法鎖定目標,陸鳶便無法向他發起攻擊,這樣他就不用麵對可怕的虛無攻擊。
陸鳶對這種雞肋的克製表示不屑,常常嘲諷他為躲在煙霧裡的膽小鬼。
“廢話少說,來與我單挑吧!”
齊慎又補了兩枚煙霧彈,腰間伸出兩根氣泵,將煙霧吹散擴大範圍。
滾滾濃煙之中,他隱約看到了陸鳶的身影。
手持雙刀,亭亭玉立。
齊慎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他確實沒什麼勇氣,麵對陸鳶這種危險人物時更是怕得要死。
如果不是作為星火學者的信念,他可不敢站出來找陸鳶單挑。
就在齊慎做好與陸鳶纏鬥的準備時。
“你所謂的單挑,就是在煙霧裡玩捉迷藏麼?”
陸鳶靜靜地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去搜尋齊慎的意思。
一絲不妙的預感,如同鮮花旁生長的荊棘,刺痛著齊慎的希望。
“彆忘了,現在是你想拖住我啊……”
“難道你以為,我是有什麼一定要和彆人正麵戰鬥的榮譽感麼?”
一抹狡黠的笑容在陸鳶的嘴角綻放,她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短刀。
“五秒鐘之內,如果你不現身的話,我就去殺其他人咯!”
隱藏在煙霧中的齊慎,瞳孔驟然一縮。
陸鳶不僅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被他的決鬥挑釁所激怒,反而抓住齊慎想拖住她這一點威脅齊慎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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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失去了煙霧幻身因果律的保護,他隻有被陸鳶秒殺的份。
“你變聰明了。”他苦澀地笑道。
陸鳶傲嬌地昂起腦袋,雙手挽了一個刀花。
“我可是學者呢!”
無奈之下,齊慎隻能催動氣泵散去了煙霧。
“能不能不用因果律,和我打一場?”
齊慎還想做最後的掙紮。
“好啊!”
出乎意料的是,陸鳶竟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齊慎眼睛一亮,心中暗自竊喜。
“好!那來吧!”
齊慎雙手握拳,擺出戰鬥架勢。
然而,當他再看向陸鳶時,後者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了。
緊接著視野天旋地轉,一顆頭顱噴灑著鮮血滾落。
“我說話不算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齊慎屍體的身後,陸鳶狂笑不止。
興許是笑得太癲,她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了好久,陸鳶總算緩了氣。
她忿忿地一腳將齊慎的頭顱踢飛。
“真沒意思。”
陸鳶蹲下身子,一臉嫌棄地在齊慎身上擦淨刀上的血液。
“杏月,政府那邊有沒有來什麼有趣的人物啊?”
她低著頭自語,不知在同誰說話。
下一秒,一道甜美可愛的女聲,憑空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當然有呢。”
“都有誰都有誰?”
陸鳶興奮地說道,一雙死寂的大眼睛眨了眨。
“來自首都第一分局,特種作戰隊的執法官長,容荊。他的身體接受了大量機械改造,擁有遠超一般執法軍士的戰鬥力。不過根據我們另一邊的人說,容荊似乎此時身負重傷,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
陸鳶聞言,有些不滿地癟起小嘴。
“還有嘛?”
“研究院前研究員,現任政府技術部顧問,孫渺。他攜帶著一些強力的未知科技,我甚至還感應到了因果律的痕跡。”
“老頭兒一個,不好玩!”
腦海中的甜美女聲輕輕嬌哼一聲,旋即又寵溺地說道。
“真拿你沒辦法。”
“還有最後一個目標,剛剛趕到的執法官援軍,帶隊者是來自辛石城執法總局的程雨。”
杏月頓了頓,聲音中帶上了一絲不經意的誘惑。
“在敵丈死後,他可是繼承了敵丈的位置哦!作為代理局長幫執法局渡過難關,現在的他仍然是辛石城執法局的實際掌權人。”
聽到敵丈的名字,陸鳶雙眸中的虛無,短暫地凝結成了無色的光,又很快逸散。
“哦?我要去看看!”
“說不定他也是我們的一員呢!”
……
東側密林邊緣,執法官們撐起防禦力場,艱難地抵擋著攻擊。
心靈學會的瘋子們,則像一群喪屍一般,不知疲倦地敲打著力場屏障。
臨時營地中央,幾名首都執法官用帆布搭建了一些帳篷,方便為傷員處理傷口。
一身殘缺的容荊,此時正躺在邦硬的草席上,接受治療與維修。
程雨和孫渺坐在他的身邊。
“那個叫陸鳶家夥,真是可怕。”
孫渺沉聲歎道。
“怎麼,你們也知道陸鳶?”
程雨好奇地挑了挑眉。
“當然,陸鳶作為目前唯一一個虛無屬性因果律能力者,已經受到了首都執法部的重視。”
“我們看過發生在辛石城那場大戰的資料,剛剛陸鳶使用的就是那次戰役的招式。從高空落下,借助重力使用因果律能力,對大範圍內的人員進行斬擊。”
容荊也一臉後怕地搭話道。
孫渺點點頭,補充道。
“如果她在辛石城凶殺緝令榜單隻能排到二號,那麼我簡直不敢想象,那個一號的能力是什麼。”
程雨略帶無語的白了孫渺一眼。
“我們是按出現順序排號的。”
“不過,凶殺緝令一號確實比陸鳶更加棘手。”
這時,容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對孫渺說道。
“孫顧問,您先去看看其他傷員吧,我有些話想和程官長說。”
孫渺點點頭,離開了帳篷。
程雨有點茫然,他和容荊從無交集,不知道對方要和他說什麼。
“你認識容婭,對吧?”
容荊的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我認得她的摩托車,那輛車的特殊牌照還是她找我辦的。”
跟著遊騎兵隊趕來,程雨騎的是容婭留給他的摩托車。
容荊和容婭同樣來自首都,再聯想到他們的姓氏,程雨恍然大悟。
“你是?”
“她堂兄。”
不知為何,程雨突然有些慌張,再也不複之前訓斥容荊的從容。
可又想到,容婭是被自己的父親容宸所害,程雨的麵色突然一寒。
“怎麼,她招惹你了?”
看到程雨麵色不善,容荊微微錯愕。
程雨覺得,他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樣子。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和容荊說了吧。
“沒有,隻是想起了她和星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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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婭是星火學會的創始人之一,程雨也拿不準,她到底知不知道星火會變成現在這樣。
行事殘暴蠻橫,漠視生命,為了所謂的理想而肆意妄為。
這就是她心中的正義麼?
見程雨有些失神,容荊苦笑著開玩笑道。
“我還以為,你會在她死後選擇加入星火。”
程雨不屑一笑,撣去衣袖上沾染的血液凝塊。
“我是一名執法官,正義是我的底線。星火描述的所謂理想國,是絕不可能以正義的方式建立的。”
容婭說的沒錯,不管是程序正義還是結果正義,犧牲的永遠是需要正義的人。
維持政府的權力,依靠法律實行程序正義,那麼就會產生特權與底層的切割。
如果建立理想國,那麼為之而戰的人,為之付出生命的人,根本無法保證他們能夠享受到結果正義。
這也是程雨對於容婭選擇的迷茫。
容荊對程雨投以欣賞的目光,並在草席上艱難地翻了個身。
“我兜裡的小玩意,送給你了。”
程雨伸手一掏,拿出一個精致的酒壺。
酒壺通體鮮紅,印有金黃色的漂亮花紋,一看就價值不菲。
它的底部,還有一枚小小的錘子印記。
那是金石工坊的標誌,代表著這件藝術品的高貴出身。
“雖然不知道,你對首都人的印象如何差,但是至少我覺得,我不是個混蛋。”
容荊呲牙一笑,像根果凍條一樣又翻回身來。
程雨也不做作,欣然收下了酒壺。
“如果我們能活著到達辛石城,記得請我喝酒,然後跟我說說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
“好。”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剛剛沉寂下來的深夜。
緊接著,一名首都執法官慌慌張張地鑽進帳篷,對容荊彙報道。
“容官長,我們遭到了攻擊!”
容荊眉頭緊皺,厲聲問道。
“怎麼回事,防禦力場被攻破了麼?”
“不,有一個人無視力場進入了我們的營地,現在正在屠殺我們的人!”
“是陸鳶!”
聯動防禦力場可以屏蔽躍閃信號,是無法穿越進來的。
能做到這一點的,程雨隻能想到一個人。
“該死!她不是在攻擊星火學會麼?”
容荊說著就要爬起來,卻被程雨按回草席上。
“你歇著,交給我!”
明明程雨隻是一個強壯一點的普通人,可他眼神中強大的自信,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說服力,令容荊下意識地選擇相信他。
當程雨走出帳篷時,發現許多執法官聚集在一起,將一棵梧桐樹圍在中央。
上方的樹枝,站立著手持雙刀的陸鳶。
“辛石城執法總局的新局長,是誰?”
陸鳶俯視著地麵警戒的執法官們,淡然道。
程雨先是一愣,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叫時海,這會就在辛石城,你去殺他吧。”
陸鳶一歪腦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程雨。
“你就是程雨,對吧?”
“接替了敵丈位置的人!”
見對方是衝自己來的,程雨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
“沒錯,是我。”
陸鳶驚喜地微笑著,一雙長腿輕動,從樹枝上跳下,穩穩地落在地上。
麵對周圍一圈執法官的槍口,她沒有絲毫畏懼。
“事情是這樣的。”
陸鳶收起雙刀,仿佛一個有著小心思的小女孩一樣,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我想找你單挑。”
她眯起無神的眼睛,從腰間取下一個金屬圓盤。
“這是防禦力場的發生器吧?讓你的人給咱倆騰出地方,否則我就捏碎它。”
聯動防禦力場,是由發生器製造特殊波動,在提前設置好的支點器之間引起共振,從而生成的堅固力場。
一旦發生器被摧毀,支點器就無法維持力場,外麵圍著的心靈學會人員便能一舉攻入。
支援預計還有一個小時才能趕到,在此期間如果沒有防禦立場保護,會有許多無謂的犧牲。
發生器被奪走,這讓程雨不得不答應陸鳶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