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辛石城的居民們,還保持著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那一場血腥的凶殺風暴,將整座城市攪和得禮崩樂壞,卻已經恍如昨日。
一個多月前,程雨成為恐怖緝令一號手下唯一的生還者。自那以後,辛石城便傳開了消息。
人們隻知道程雨是因果律能力者,且能力與正義有關。
但程雨的能力,竟讓他能夠抵抗那個從不失手的怪物,這讓罪犯們膽寒不已。
辛石城的犯罪率在一個月內降至曆史最低,警戒等級接連下降,回到了三級警戒狀態。
商店和市場重新開門,巡邏的執法兵變得寥寥無幾,街道上來往的行人車輛多了起來,小食攤的香味聞上去是如此的美妙。
每每夜幕落下時,熒藍色的天空和亮藍色的警戒燈,一起用寧靜祥和的光芒,撫慰著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
南邊外圍的一條石磚路上,一對少年少女並肩散步。
少女穿著厚厚的深藍色羽絨服,戴著一副毛絨絨的白色保暖耳罩。
而少年則像往常一樣,穿著藍黑色帶兜帽的夾克外套。
「真是厲害的能力!」
少年的腦海中,一個飄渺的聲音感慨道。
「他沒有把自己的正義強加給作用的目標,而是依據不同生命的內心來對正義進行判定。」
「這倒是一條,與我們截然相反的道路呢。」
關於程雨的因果律能力,即使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一一還是會時常感慨。
這一次,東秋並沒有理會他,心思和目光都落在身邊的少女身上。
治安與秩序恢複,他們的考核也如期順利進行。
高燕似乎考得不錯,此刻心情很好,連帶東秋都被她的欣喜情緒所感染到。
今天,她與東秋按照約好的那樣,一起去公園喂了鴿子。那是一種溫順可愛的鳥類,主要有黑白兩種顏色,據說曾經是可以作為傳信使的迅捷禽類。
不過現在,它們常在公園中成群結隊地出沒,靠人們投喂的麵包屑便能吃得圓滾滾的。
“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夢幻呢。”
高燕輕輕踮著腳尖,試圖避開石磚路上的每一條磚縫。
東秋無視一一的低語,溫和地笑著說道。
“我就說嘛,你看的那些青春文學,大多是不真實的。”
高燕有些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夢幻感的缺失,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木頭腦袋的笨家夥!
不過,少女很快恢複了開朗的情緒,活潑地在東秋身旁跳了幾步。
“那麼,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
東秋想了想,提議道。
“去東郊的樹林看看,怎麼樣?”
“好哦!我們出發吧!”
卸下了學業的壓力,兩人都儘情揮灑著心中的陰鬱與煩悶,讓歡快的情緒有機會頂替他們的位置。
不僅僅是密林周邊,附近的街道看上去都比之前荒涼了些許。
“咦!快來快來!”
高燕眼睛一亮,拉起東秋的手小步跑了起來。
兩人跑到一家已經荒廢很久的店鋪門前,這裡似乎曾是一家寵物救濟站。
店主是一位善良的阿姨,收留了很多流浪的動物或被人拋棄的寵物。
大概一年多前,她被東秋殺死了。
由於店鋪無人接收,店裡的所有小動物都被執行安樂死。
除了一隻胖乎乎的褐奶油色絨毛小狗。
高燕並不知道這一切,還為此傷心了一段時間。
“這裡居然除了動物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欸!”
二人輕鬆越過封條,高燕在這熟悉的地方左看看右摸摸,像隻故地重遊的好奇小貓。
而當她走到一處鐵籠旁時,高燕的眼神一滯。
“這裡,怎麼會有裂紋?”
“看上去像是用刀子劈開的。”
高燕圍著金屬籠子左右轉了一圈,突然驚喜地捂住了嘴。
“天呐!東秋,是那隻小狗!”
“它被人救走了,沒有安樂死!”
東秋慢慢走了過來,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籠子斷口平整,這讓高燕不禁回想起,那時的店主,也是像這樣被破開了腹腔。
高燕猛地看著東秋的眼睛。
“是恐怖緝令一號,救走了它!”
她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上麵的裂紋。
“也許是呢,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東秋漫不經心地問道,眼睛卻悄悄瞟向高燕的臉。
在見到女孩臉上露出了開心笑容時,東秋的嘴角也隨之勾起一絲弧度。
“我也不清楚。”
高燕雙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瞥向門外。
光線從小小的門框射進來,將黝黑的小屋照得鋥亮。
“我還是很討厭那個人,但是現在我會想,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
“殺了那麼多人,他究竟得到了什麼?”
氣氛小小地降溫了一點,也許是因為今天格外開心,高燕沒有繼續多愁善感下去。
“算啦!我不是他,不會明白他在想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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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秋撓了撓耳朵,感覺有些怪異。
明明之前在班裡,其他同學談論起自己,也就是恐怖緝令一號的時候,不會有這種感覺的。
「要殺死她麼?」
東秋十分無語地將煞風景的一一按回去,在心裡說道。
“如果我們所有的求知欲都要用這種方式來獲取答案,那乾脆毀掉世界好了。”
懟完一一後,東秋又問高燕。
“假如你真的見到了那個人,會問他這個問題麼?”
“你在說什麼嘛,東秋。”
“見到那個可怕的殺人犯,我當然是要逃跑啦!”
高燕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個答案讓東秋微微感到錯愕,暗道自己愚笨的同時,心底又莫名地有些失落。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就好比寒冷的冬日裡突然想要吃一支冰糕,卻被便利店員告知冬季沒有冰糕出售。
倒也沒差啦。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會和那種怪物講道理嘛?”
見東秋這副呆滯木訥的樣子,高燕忍俊不禁。
“不過呢,我覺得即使與他講道理,他也不會理解的。”
“網上的人都說,他是泯熵機沒能殺死的神明,想要將無限可能的未來還給我們。”
“那種冷漠的做派,倒是真像一位神明呢!”
高燕轉頭望向窗外,東秋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青白色的陽光與陰寒的空氣,溫暖與冰冷,從極陽和極陰兩端一起,融洽地在蘭德攜手起舞。
湮滅在命運之海的神明,這一切都曾是祂製定的秩序麼?
生命的軌跡,又是否如祂所期望的那樣,以特定的路線和形狀運動著呢?
「我們……是神明麼?」
“這不是我們要思考的問題,一一。”
“至少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
東秋正在思考之際,高燕卻偷偷偏過腦袋來,悄悄看了他一眼。
此時東秋的表情,正與他平日解數學題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想必他在思考著什麼吧?
高燕不忍打斷他的專注,可東秋卻突然也看向了她。兩人目光相撞,高燕的臉頰頓時紅了幾分。
“你在想什麼呢?”
被撞破了窺視,高燕索性大膽直白地問道。
“我啊……”
東秋笑著眨了眨眼,用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在和過去的自己,討論神明的存在哦!”
“你呢?你剛剛又在想什麼?”
高燕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被斬破的鐵籠。
“我在想,如果我可以養一隻那樣可愛的小狗,應該給它取什麼名字呢?”
東秋轉了轉眼珠,壞笑著提議。
“叫狗蛋吧!這個名字好聽!”
“噫!才不要!”高燕嫌棄地擺著手。
“它圓滾滾毛絨絨的,明明應該叫團子才對!”
“狗蛋更好聽。”東秋還不服輸。
“團子好聽!”高燕鼓腮賭氣。
“狗蛋。”
“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