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秋,作業寫了沒?”
桑傑懊惱地盯著麵前電腦上新建的空白文檔,煩躁得想揮刀砍點什麼。
最為煎熬的樂理課,已經隨著學期推進進行到了一半。
那個尖酸刻薄的女教授,給他們布置了一項極為困難的階段作業。
根據已經學過的樂理知識,譜寫一首簡單曲目,並撰寫不少於3000字的論文來分析其中樂理。
由於前段時間的生活太過鬆散,直到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桑傑才意識自己還有作業沒寫。
“沒寫呢。”
“好兄弟!”
桑傑立馬亢奮地來到東秋身後,伸出健碩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脖頸。
“我打算明天去滕老伯那打會兒鐵,順帶找找靈感,你要不要一起?”
東秋無奈地扒開他的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請柬。
“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呢,但是,有個姐姐請我去參加她的訂婚禮,所以抱歉啦!”
桑傑眼睛一亮,搶過請柬就打開來看。
“什麼姐姐我看看……陳鏡?鏡哥?!”
他怪叫一聲,不可思議地指著請柬上的名字。
“我也是拿到請柬才知道的,和那個姐姐偶遇隻是意外而已。”
“世界真小啊!”
桑傑感歎一聲,接著指向關琴的名字。
“你知道不?鏡哥的未婚妻,就是關氏的大小姐。咱們那天操縱的代身人關協,是她的大伯。”
“關氏,她的家族勢力很大麼?”
桑傑嘿嘿一笑,為東秋講解起了戊林城的勢力分布。
“根據產業和資源類型,政府和基金會各占一半,六種產業分彆為安保、醫藥、娛樂、人力、交通、教育。對應到政府白道,就是執法局、藥檢局、新聞局、權證局、土地管理局、教育局。而對應到基金會黑道,則是軍火、迷幻藥物、文娛、雇傭兵、房地產、情色產業。”
“一白一黑,一明一暗,戊林城已經這樣和諧了幾百年。”
說到這裡,桑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家屬於基金會勢力,經營迷幻藥物產業。關氏屬於政府勢力,掌控藥檢局權力。”
“為了相互製衡,各勢力經常會相互交換年輕一輩去其他勢力任職。比如我畢業後,會被安排到戊林城娛樂公司。”
突然,桑傑神秘兮兮地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
“但是,鏡哥的情況不一樣,他的父親野心很大,想要把手伸到其他勢力裡去,所以派最優秀的鏡哥去當了執法官,還讓他和關氏大小姐結婚。”
“按照慣例,十二大勢力每五年會票選出一位市長,作為明麵上的領袖。但如果執法局和藥檢局站隊陳氏,那戊林城的平衡局麵,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說完,桑傑故作神秘地拍了拍東秋的肩膀。
“不過你不用擔心,大局的改變不會影響咱們這些身份低微的人。”
看著桑傑登台階上床的背影,東秋隻想問一句。
不是?
誰問你了?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畢竟桑傑就是這樣的人。
熄燈上床,東秋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目光卻穿過它直達天際。
“天變了,底下的人不會被影響麼?”
怎麼可能嘛?
下雨時,人們要撐起雨傘。刮風時,人們要裹緊衣衫。打雷時,人們又要驚懼於天空的威嚴。
怎麼可能像桑傑所說,影響不到身份低微的人們。
「我想,他應該是另一個意思。」
一一突然說道。
「不管上層怎麼變,底層人都逃脫不了被壓迫剝削的命運。就像農場裡的雞,哪怕更換了農場主,也還是要被操縱著去繁衍,誕生和死去,獻出自己的一切。」
「戊林城,辛石城,整個蘭德,都是這樣的。」
一向活潑的一一,談及這個話題時,竟有了幾分傷感和失落。
東秋明白,一一想起了苦難的過往,從而產生了些許怨氣。
“有什麼意義呢?”
“這樣的命運隻是發生著,機械一樣的運行著,沒有誰會在乎你曾經遭受過多少痛苦。”
一一沉默了。
東秋說得對,沒有人在乎。
一個人曆經苦難,故作堅強,認為自己得到了成長,都隻是一廂情願。
見一一默不作聲,東秋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睡意的到來。
可朦朧之間,他隱約聽到,一一在很小聲地哼著一段不知名的曲調。
雖然旋律雜亂無章,卻又有一種彆樣的輕鬆愉悅。
這份隱晦傳達的愜意,讓他想起了一位名叫秦昊的少年……
……
「我說,這麼多有趣的生命,咱殺一個唄!就一個!」
“不要著急,今天並不適合思考。」
趁著一一賭氣,東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在場的權貴們。
各種各樣的生命,披著花裡胡哨的外衣,真是豐富多彩!
咦?
怎麼有個帶邊框的?
“一一,你看那個人。”
「不看!!!」
“嘖!”
儘管還有些憤憤不滿,但身處於虛無之中的一一,還是看見了那道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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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輪廓仿佛真的隻是由線條組成的平麵圖一樣,並不能像陸鳶那樣,使用因果律時全身心進入虛無,也察覺不到東秋的存在。
看打扮,輪廓的主人是一位鋼琴師,被邀請來為兩位新人演奏訂婚禮樂曲的。
果然,東秋正這樣想著的時候,那位黑袍鋼琴師走上了舞台,開始演奏一首夢幻般的曲子。
東秋喜歡這首鋼琴曲。
而一一喜歡鋼琴師的衣服。
啪!
“下午好!女士們先生們!”
……
東秋就這樣坐在角落裡,靜靜地欣賞正在發生的鬨劇。
一一也不嚷著要殺人了,興致勃勃地看著小醜。
「一枚硬幣?是要靠這個來做選擇麼?」
「可是未來,明明隻有一種啊。環境對他的影響,導致他一定會以某種力度投出硬幣,然後硬幣以必然的姿態落地,這是已經確定的結果,為什麼人們總是忽略這一點呢?」
東秋從兜裡也摸出一枚硬幣,在手裡來回地拋著。
然而在他的手中,隻有字旗兩麵的硬幣,每次落在東秋的掌心時,都會變出一個隨機的截然不同的圖案。
“對知曉答案的人來說,未來的確隻有一種。”
東秋停止了拋投,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對這些永遠都接觸不到泯熵機的人呢?未知的命運,哪怕隻有一種,也擁有無限可能。”
他用指尖捏著硬幣,字和旗兩麵被牢牢固定。
“久而久之,人們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命運的唯一性也被這樣忽略。”
聽他這樣說,一一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們明明沒有見過泯熵機,為什麼卻也如此篤定,未來是唯一的呢?」
東秋微笑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你猜,如果我投出這枚硬幣,朝上的麵是字還是旗?”
「我猜是一個唱歌的死胖子。」
手指鬆開,硬幣落地。
是一本書在修空調。
……
執法二局裡,隨著陸鳶的現身,心靈學會的學者們開始了一邊倒的屠殺。
小醜與杏月相認,小小的一間審訊室,集齊了四個與虛無有關的人。
不死因果律能力者薑澤,東秋一眼看透他因果律的本質,隻是一個虛無化的生命而已,沒有思考的價值。
虛無攻擊因果律能力者陸鳶,許久不見,好像變漂亮了,那股瘋勁也收斂了許多。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杏月,東秋能在她使用心靈網絡因果律的時候,從虛無中看到一些類似於聲波的紋路。
被杏月稱為臘月的小醜,好像在去年程雨發的帖子中見到過他的名字,當時還有一個叫葭月的記錄員來著。
再聯想到之前的星火學會領袖正月。
「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哦!」
一一很是興奮,但也沒有催促東秋動手。
東秋乾脆站到臘月的背後,雙手扶著審訊椅的靠背,就這麼看著他們。
“我們都死了……”
臘月呢喃片刻後,恢複了小醜的聲音。
“師姐,難道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見我的麼?”
“嗯呢,當然是為了見你。”
“這樣的話,師姐還是儘快離開吧!”
小醜往椅子上一靠,差點頂到東秋的腰。
“那些執法官已經呼叫救援了,援軍很快就會趕到。師姐建立的心靈學會,可不能就這樣折損在這裡。”
杏月輕輕一笑,溫柔地說道。
“那些人的生命,這裡沒有人會在乎的。”
小醜點點頭,神情更加放鬆了。
“話說,師姐是怎麼認出我的?這副肉身可是葭月給我製造的,完全普通的身體。”
“十字架,聖經,還有《夢中的婚禮》。這些東西不光能讓我認出你,還能讓我猜到,你準備做什麼。”
杏月十分淡然地說道,言語間卻有一絲寵溺。
“需要幫忙麼?我的心靈學會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呢。”
“不愧是師姐啊!”小醜搓著手感歎道。
“幫忙什麼的倒是不用,我的計劃已經足夠完美。”
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恨意。
“這群詆毀老師的蠢貨,我會讓他們親眼看看,他們所追求的美好究竟是什麼東西!”
杏月長歎一聲,語氣多了些憂愁。
“何必這樣呢?不管人們說什麼,老師都不會在乎的。就算被詆毀,也是她對自己的諷刺罷了,沒有意義的。”
小醜咧開嘴,上揚的嘴角好似兩根閃著寒光的屠宰鐵鉤。
“既然一切皆無意義,為什麼不去做呢?”
杏月聞言沉默良久,終究沒有再勸。
此時,房門外的槍聲越來越大,也愈發的密集。
“你該走了,師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