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在黑子落下的前一刻,令人頭皮發麻的爆響徑直衝破了黃寧風的皮肉,將那條持著棋子的手臂炸成了殷紅的血霧。
碎裂的棋子在空中消融成了一縷黑煙,紛飛的血肉濺入行將熄滅的火焰裡,轉瞬便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聲中煙消雲散。
可……也就到此為止了。
即便已經做出了足以被稱做“背叛”的行為,那由麵前詭異親手鑄就的虛假生命仍然沒有發生更進一步的崩毀,男孩殘存的另一隻手依舊如初生時那般同“父親”斑駁的手緊緊相握,隻是這一次的緊握並非出自他本人的意願,而是……
出自“父親”的意願。
在血絲的傾軋下逐漸走入頹勢的火光映照下,再沒有一絲人類模樣的血色怪物因絕頂的憤怒而不可遏製地顫抖著,對方死死鉗著他唯一剩下的那隻手,渾身上下都在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腥臭味。
但男孩知道,怪物的憤怒並不指向它。
“‘棋魂’!”
被憤怒點燃的語言狠狠轟擊在他脆弱的身軀之上,磅礴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海潮,它們遮天蔽日,從四麵八方齊齊湧來,而他隻是一條渺小的漁船,僅僅承受了一點點餘波,這副脆弱的軀乾便迅速滑向崩解,從內向外源源不斷地湧出血水。
可反常的是,那圍繞在他們周身,本是馬上就要消失的火焰卻是反常地愈燒愈烈,那聲可怖的嘶吼非但沒有將其徹底熄滅,反倒成為了助燃的薪柴。
隻是,身處火焰環繞之中的一人一詭異並不在意。
在意的,隻有被他們踩在腳下,那具怪物遺骸肚腹內的第一小隊成員。
“旱魃”的怒吼與黃有成的血液產生了劇烈的共鳴,讓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的中年男人痛苦地蜷縮起了自己的身體。
“咕……”
呻吟不受控製地從緊咬的唇齒間泄出,吸引了身旁不遠處的周清。
身上遍布灼燒痕跡的青年立刻撲上前去,剛想喊些什麼,一隻冰冷的手便輕輕拍了拍他扶著黃有成的手,隨後發出了瑩綠色的微光。
“醫生……”透過濃重的黑暗,周清輕易便找到了那隻手的主人,看著被黑色眼鏡遮擋住麵容的醫生,他的麵上不禁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沒事。”
而醫生,也很快回應了他的憂慮:“靈魂受創了,但我能治好他。”
“靈魂?”
周清微微一愣,隨後不安地問道:“那程耀呢?他也被範雨衷攻擊到了,他怎麼樣?”
他下意識地認定黃有成所受的靈魂創傷與範雨衷有關,而除了他和黃有成,程耀也在不久之前受到了範雨衷的攻擊。
要不是文蓧潔的哥哥及時指揮那隻黑白色的怪物吞下他們,麵對突然毫無預兆地實力暴漲的範雨衷,他們第一小隊隻會有更多人受傷……甚至死亡。
周清側頭,看向黑暗的深處。
隱隱約約間,他看到了一個壯碩的高大男人,對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四周空空蕩蕩,隻有文蓧潔還圍在那道身影身邊。
如果範雨衷的火能夠燒灼靈魂,那麼程耀……
“我去看過了,程耀的靈魂沒有受損,靈魂上的傷勢理應與範雨衷無關。”
他看著醫生搖了搖頭,迎著他關切的目光低聲解釋道:“這樣的傷,更像是來自那個突然出現,幫我們攔下了範雨衷大部分攻擊的人形詭異。”
“黃有成的靈魂仍在不斷受創,我也隻能這樣持續治療他,但這並非長久之計,周清。”
周清的手被攥住了。
他感到了一片粘膩的潮濕。
那是血的觸感。
緊接而來的,是一陣溫暖。
周清身上的所有傷痛在這瞬間消失了。
他頓時大驚失色,連連搖頭:“醫生,你不需要給我治療,你的血,你……”
青年突然卡殼了。
在他的注視下,醫生的臉已經被血液染成了猩紅一片,半蹲在黑暗之中,如同最令人膽寒的厲鬼。
“血一直在流,周清,他的靈魂一直在飽受痛苦,即便我有詭異遺物的輔助,我們也不能再多等下去了。”
“厲鬼”開口了:“我們必須要儘快解決問題,不論範雨衷他們究竟在安排什麼陰謀,我們都要粉碎它。”
“用我們力所能及的一切手段。”
醫生轉過頭去。
他也跟著轉過了頭去。
透過黑暗的帳幕,他的雙眼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屬於正蹲坐在地上,麵容平靜的曾柏森。
似是也察覺到了他們二人的視線,曾柏森晃了晃腦袋,卻是朝著與他們所在位置有些偏移的一個方向無精打采地問了一句:“要我做什麼?”
周清同醫生對視了一眼,隨後咽了咽口水,將手中攙扶著的黃有成交到了醫生手裡,邁步站到了對方的視線正前方,在深吸一口氣後,半蹲了下去。
“曾柏森先生,我需要你的能力。”
他直視著對方無神的雙眼,臉色微變,露出了一副自身從未展露過的嚴肅神情:“我不需要你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我隻需要你去剪斷你能夠剪斷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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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雨衷的線,我現在可以剪。”
曾柏森聽著這話,微抬眼眸,低聲道:“他的線原本很硬,我肯定剪不斷,但在他剛剛實力突然變強之後,我發現那根線反倒變細了。”
“應該……能剪開,剪不開,也彆賴我。”
“不會賴你的。”
周清微微搖了搖頭,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安慰似的笑容:“我隻需要你去做你能做的事情,把你的武器對準你能夠剪斷的線。”
“然後用儘全力去嘗試剪斷它,就可以了。”
“……什麼時候?”曾柏森問道。
“周乘月先生正在用能力探查外麵的情況,時機若到,他會告訴我們的。”周清回道。
隨後,他伸出手,輕輕一握。
便攥住了曾柏森猶豫著抬起的手。
再一拉,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便跨過黑暗,陷入了汪洋火海的中心。
“你果然不舍得殺我。”
站在黑白怪物的屍骸之上,渾身赤紅的孩子望著身前怒不可遏的怪物,在那聲怒吼過後靜靜等待了一會兒,見自己仍然無事,便歪了歪被血液濕了滿臉的腦袋,沙啞著聲音笑了起來:“可你現在的確該殺了我才是。”
尾音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就在這一刹那,“旱魃”感受到了一股史無前例的劇痛,那疼痛實在是來的過於突然,過於強烈,讓它控製不住地微微弓身,發出了如野獸般的低吼。
以至於當男孩仰起血紅的臉,朝它眨動那雙仿佛浸入了水中似的眸子時,它首先注意到的,是對方不知何時被黑色物質填滿的胸腔。
噗通,噗通。
它聽到了那孩子心臟跳動的聲音。
可對方的心臟,已經不屬於它了。
它的血肉,被汙染了……
“剛剛,我是在騙你的,你總是這麼好騙嗎?”
黃寧風的雙眼裡倒映著它被火光映的愈發猩紅的怪物軀體,可對方的聲音仍是單純的,帶著孩童獨有的天真與美好:“你知道嗎?從一開始,你就在下一步臭棋了。”
“旱魃”沒有回應。
回應那孩子的,隻有一聲聲血絲被火焰炙烤的劈啪聲和尖嘯聲。
“就像對待我的爸爸和小爺爺一樣,你應當也不會關心我的動向,可你卻一直跟在我的身邊,時時刻刻地看著我。”
但黃寧風沒有在乎,隻是像開玩笑似的繼續笑道:“是因為有人向你提過除掉我的意見,但你沒有接受,是嗎?”
說完,那孩子卻是突然話鋒一轉,自顧自地否定了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對,不對,能改變你的行為的人,他必定了解你的劣性,所以他根本就不會和你提這個想法,畢竟他可保不準在說出你根本就不願聽的話後,你會不會直接殺了他。”
“於是他便退而求其次地告誡你,讓你一定要好好監視我,寸步……”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