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愣愣的抬起頭,注視著那顆飛在空中的頭顱,嘴唇哆嗦了一下。
“啊……”
本應會在身體的斷口處噴灑出的血液並沒有出現,本應砸在地上的屍體也並沒有倒下,羅大海的身體直愣愣的站在原地,黑色粘稠的血液咕嚕嚕的冒出傷口,像是一壺燒開的水。
它搖晃著邁開步子,張開雙手,四處摸索,似乎在尋找自己的腦袋,
陸文見此異狀,猛地將手中劍直直刺進那具身體,瞬間,一道流光自劍尖迸發,從羅大海的身體裡鑽出,生生撕裂了這具活著的屍體。
屍體四分五裂,崩散在草地裡,枯草上粘連著粘稠發腥的血液,緩緩滴落到地上,就像是一滴滴從心頭落下的淚。
“收拾一下。”
陸文閉眼收刀,眼角的皺紋隱隱加深,神情中隱隱透出一股悲憫,如同不忍注視世間悲苦的佛。
聽到這個命令,何明德和劉景雯對視一眼,便默不作聲的開始收拾起了現場。
劉景雯將藏在衣領中的項鏈拽出,拇指一抹,一個深藍色的裹屍袋被她從項鏈中的白色寶石中拉了出來,平放到地上。
何明德的麵色很是蒼白,他咬緊嘴唇,戴著手套的手指觸摸到羅大海的肉塊,身體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他不明白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在好好的聊天,在聊羅大海的母親,在聊該去哪裡吃飯,怎麼突然間,羅大海就沒了?
但他並沒有詢問,也沒有遲疑,遵循命令是軍人的本能,那他就會遵循這個本能。
他隻是,難受。
“景雯,大海的母親還在醫院裡,是嗎?”陸文平靜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男人微微起身,食指輕挑,將殘留的血液收回了裹屍袋中。
“對,剛剛聊起,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原來的醫院。”劉景雯點點頭,麵無表情的說道,就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
陸文點點頭,拽起領口的一個小小的黑色通訊器,像往常一樣下達了命令:“夏宇國,找到羅大海的母親,若是發現對方並無異狀,那就在她身旁待命。”
“如有異狀,不要輕舉妄動,立刻通知我。”
隨著呲呲一陣輕響,帶著濃重南方味道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出:“好,可是我身旁還帶著那個孩子,怎麼辦啊?”
“讓他跟著你,但到了醫院不要下車,讓他在門口充當眼線。”陸文沉靜的下達命令:“這是他的入門考試,直接告訴他就可以。”
說完,他鬆開領口,關掉了通話。
他默默注視著裹屍袋內堆砌的屍塊,勾了勾手指。
劉景雯瞧見這一幕,便拉上袋子的拉鏈,封住了三人投向內裡的視線,鎖住了何明德想要出聲的咽喉。
“你們看到了,羅大海已經不是人了,他是叛徒。”陸文麵沉如水,定定的注視著何明德,就像是在專門為他解釋。
何明德察覺到了這份目光,微微低頭,彆開了自己的視線:“我沒有質疑。”
他的眼睛瞥到裹屍袋上,眼睛細細的描摹著拉鏈的溝壑,想象著自己將拉鏈拉開,露出裡麵支離破碎的羅大海。
他完好的頭顱上安著一對黯淡無光,死不瞑目的眼睛,緊緊盯著何明德,一字一句,泣著血問自己死了,母親怎麼辦?
何明德想吐,以前也殺過人,但那些都是他認定的壞人,他沒有不適的感覺的。
陸文見他如此模樣,便抬起膝蓋,可又想了想,又放了下去,嘴唇一張,重複起了先前的話:“羅大海是叛徒。”
“不論他是自願還是非自願,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都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成為了我們的敵人。“
何明德都知道,他隻是,他隻是不明白。
不明白羅大海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不明白之前還是要好的戰友,陸局是怎麼能如此乾脆利落的殺掉羅大海的。
不明白劉姐是怎麼麵不改色,親手拾起戰友的一塊塊屍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