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天空的儘頭一片絢爛,似那被打翻在水中的染料,暈開了姹紫嫣紅。
臨昌市和隴雲市隸屬於同一省份,一個近海,一個臨湖,隔了四百公裡的距離,風土人情卻是有著太多的不同。
黃誌榮站在臨湖的某處攤位旁,濃重的黑眼圈掛在臉上,一看就是沒有睡好。
他那如死人一般慘白的臉色讓坐在攤位上的老大爺忍不住收回伸出去的腳,他攏了攏自己的袖子,將煙扔在一旁的地上,正襟危坐。
一隻墨色的鳥落在不遠處的枝椏上,理了理身上的羽毛。
“這魚多少錢?”
黃誌榮的聲音異常沙啞,如砂紙磨過喉管,鐵紅色的碎屑在胸腔翻騰,讓他的麵色又蒼白了幾分。
“啊?你買魚啊?嚇死我了。”
老大爺操著一口濃重的土話,黃誌榮看到對方如釋重負的表情,不好意思的扯起嘴角:“對,買魚,是新鮮的嗎?”
“新鮮的嘞,你看這還喘呐。”
老大爺用手指挑了一下擺在最上麵的一條魚,那條魚大睜著眼睛,儘力汲取著周圍的空氣,死氣沉沉的眼睛裡卻是什麼都沒有。
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眼裡又放得下什麼呢?
看著那魚,黃誌榮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指著魚又說道:“可以剖開嗎?”
“啥?”
“可以剖開嗎?”
“這……咱沒有帶工具啊。”
老大爺撓了撓下巴,他並不是個正經賣魚的商販,隻是閒暇的時候來釣魚,順便賣點錢,並沒有帶除了魚竿以外的工具。
隴雲市的湖,最不缺的就是魚,隻是在湖邊待了一天的時間,他就釣到了足以擺攤賣的數量。
腦子裡突然想到前幾天市裡評選的魚王,老大爺禁不住咂了咂嘴。
他要是也能釣到那麼大的魚就好了,說不定也能上上市裡的電視,讓街坊鄰居羨慕一次。
“可以剖開,是嗎?”
“嗯?啊,當然可以,隻要你有工具啊。”
黃誌榮的聲音喚回了老大爺飄遠的思緒,他撈起那條魚,將它遞給黃誌榮:“你開就行,這魚我也就是釣著玩,不買也沒事。”
“謝謝。”
黃誌榮憔悴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指甲抵在魚腹上,輕輕一劃,那魚就成了一條死魚。
鮮紅的血從手中滴落,他的嘴角不可遏製的揚起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似是一條剛剛撈上岸的魚。
血液順著粗糙手掌的弧度緩緩流淌,淌進袖子裡,滑過黯淡無光的紅玉串珠,臟了他的新衣服。
黃誌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片鮮紅,理智土崩瓦解,他終於是忍不住將嘴湊到近前,迫不及待的將腥臭的血液吃進了嘴裡。
昨天晚上,在廢棄高樓坍塌的時候,他因為愣神沒有來得及從裡麵撤出,身體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創傷,要不是恩人送給他的這串珠子,他早就死了。
可惜,等他從短暫的昏迷中醒過來後,這串珠子就徹底黯淡了下去,似乎已經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成了一個普通的裝飾品。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第二天這麼急切地來到這裡,想要緩解因使用能力過度而產生的副作用。
再不喝點血,他會瘋的。
可這場麵卻著實嚇到了坐在對麵的老大爺,他迅速起身向後退去,想要遠離明顯精神不正常的黃誌榮。
“我給你錢,不會搶你的。”
很明顯,剛剛恢複一點理智的黃誌榮理解錯了老大爺的意思,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衣服,掏出手機看向老大爺:“您說,一條魚多少錢?”
“我多買兩條,您……”
“不要錢啦不要錢啦,你拿走吧。”老大爺忙不迭地朝滿嘴是血的黃誌榮擺了擺手,拾起馬紮就要轉身離開。
黃誌榮見狀也是明白過來自己是嚇到對方了,慌忙用衣袖擦掉嘴上的血,另一隻手上前拽住了老大爺的衣服:“大爺,我得給您錢,我不是瘋子,您不要怕我。”
“哎呀,我真不收你的錢啊,這些都給你了!”
“不行,我得給錢,您不收錢我不會收這些魚!”
兩人一陣拉扯,黃誌榮尖銳的指甲不慎劃傷了老大爺的手背,血珠順著細小的傷口低落到地上,淡淡的血腥味飄進了黃誌榮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