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者先生,你沒事吧?”
見身後的兩人沒有追來,周清快步上前,輕聲問向身旁的朱乘雲。
“遇到熟人了,有些緊張……”朱乘雲輕聲咳嗽了一陣,有些吃力地回答道。
他沒有想到程耀竟然會在這裡,要不是自己的嗓子因為太過沙啞而失去了辨識度,他估計現在自己就已經被帳篷裡可能存在的“熟人”請去京城喝茶了。
先彆想了,接下來還得演下去,他不能鬆懈。
他還不能……看月亮。
朱乘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待夾雜著鹹濕海風的空氣流經自己的肺部,他才將微微顫抖的手探向近在咫尺的藏綠色帳篷。
可僅僅隻是稍微掀動了一下,帳篷內的爭吵聲便戛然而止,朱乘雲心頭一顫,卻還是鼓足勇氣,平靜地說道:
“打擾各位了。”
相比之前已經恢複了不少的嗓音透過厚重的簾子傳進帳篷內,在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過後,帳篷內才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回應:
“請進。”
聽到這個聲音,朱乘雲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抽搐了一瞬,他緊緊攥住藏在褲子口袋裡的彈力珠,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朱乘雲沒想到他的運氣竟然這麼好,帳篷裡麵竟然真的有一個師父的“熟人”……
怎麼辦,要跑嗎?
“盜者先生……”
一聲滿是擔憂的輕喚從身後傳來,他側頭看向站在身後的周清,心裡竟是沒有那麼害怕了。
他朝著男孩輕輕搖了搖頭,再度深吸口氣,拉開了橫在身前的門簾。
“好徒弟,看到那裡沒有?”
年僅十歲出頭的朱乘雲膽怯地看了眼將自己攬在懷裡的中年人,順著他的指引,透過微微拉開的破舊窗簾小心翼翼地看向遠方。
可黑夜中隻有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除此之外,他什麼都看不到。
所以,他遲疑地搖了搖頭。
“哎呦,笨死你得了!”
布滿了厚繭的手掌拍在他的腦袋上,朱乘雲的腦袋微微一縮,眼中的恐懼卻是淡了幾分。
站在身後的中年人一手攬著他的胳膊,一手伸向窗戶,將修剪的坑坑窪窪的指甲輕輕點在與他們有些距離的鄉間土路上,說道:“看到沒有,再過幾分鐘,馬上就會有一列軍用車隊停在這裡。”
朱乘雲微微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好奇地詢問原因,天生木訥的性格隻會讓他將問題藏進心底,待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慢慢咀嚼消化。
中年人見他這般內向,便滿臉不爽地揉亂了朱乘雲的頭發,隨後出口問道:“我問你,還記得今天我們要偷什麼嗎?”
“一個公雞碗。”朱乘雲小聲回答道。
“在誰的車上?”
“江景誠。”
“為什麼在他的車上?”
“呃,因為,那隻碗有魔法?要重點保護?”
“放屁,彆委托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一個破碗哪來的魔法,肯定是值錢啊。”
中年人翻了個白眼,剛想說什麼,眼睛瞄向窗外,卻是突然伏下身體,輕聲說道:“噓,該乾正事了。”
可朱乘雲卻沒有理會中年人的提醒,一雙眼睛牢牢黏在了從遠方駛來的一輛輛裝甲車上,車前的燈光如一輪輪明亮熾熱的太陽,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砰!
車門用力關閉的聲音喚回了朱乘雲的注意力,他眨了眨失焦的眼睛,看向從車上走下來,身著墨綠色軍裝的年輕軍人。
似是前進的路線出現了問題,他麵容嚴肅地站到了車輛的前方,耐心傾聽著來自旁人的彙報。
突然,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他麵色一凝,腦袋猛然轉向,將自己的視線精準無誤地投向了朱乘雲所在的位置。
朱乘雲看到了一雙如黑曜石般璀璨明亮的雙眸。
“二位便是京城派來的援助吧?遠道而來,江某實在是感激不儘。”
頭發已經花白了大半的軍官繞過兩旁因憤怒而麵紅耳赤的軍人,同慢慢走進來的兩人禮貌地握了握手。
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斑駁的痕跡,唯一不變的,隻有他明亮如初的雙眸。
“不要這麼說,晨曦會能夠收到國家的委托前來鎮壓災禍,也是榮幸之至。”在江景誠的眼中,穿著黑色連帽衫的男人微微垂下腦袋,同樣禮貌地回應了他的話語。
“晨曦會……”
看著同自己握手的蓑衣人竟然長著一雙讀書人才會有的細嫩手掌,軍官的臉上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卻是立刻又擺正了自己的態度,正色道:“諸位,長話短說,平息即將到來的海嘯,你們有幾成把握?”
“十成。”微微駝背的男人操著一口沙啞的聲音,雲淡風輕地說道。
而一直站在身後,沉默不語的蓑衣人抬手壓低了蓋在頭上的鬥笠,似乎是用行動認同了他的回答。
江景誠麵上一驚,不可置信地重複道:“十成?”
“沒錯,十成。”駝背的男人攏了攏自己的衣服,自信地回應道。
可,隻有蓑衣人本人才清楚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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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成?盜者先生你不要亂講啊!周清在心裡近乎崩潰地想道。
他沒有那麼厲害啊,他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他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周清隱藏在麵具底下的嘴唇用力咬緊,可思來想去,他又配合著朱乘雲的說辭微微點了點頭。
不能讓盜者先生難堪,他不能讓對方失望。
周清心裡咬牙想著,強迫自己再次恢複了冷靜。
啪嗒。
水滴落下的輕響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那聲音是如此的輕微,一不留神便會被咚咚作響的心跳聲覆蓋。
可周清還是將它捉住了。
他明白,這是一個邀請。
是海洋向他遞出的邀請函。
“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