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足足承載了三人的小型電動車孤獨地行駛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令人牙酸的聲音時不時地從前輪響起,掛在車前的燈忽明忽暗,讓它頗有幾分即將散架的架勢。
懸掛在頭頂上方的暖橘色路燈照亮了電動車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程曉蘭陰沉如水的麵龐,在沉默地行出了一段距離之後,她突然不耐煩地朝身後喊道:“往後挪挪,小寶要掉下去了!”
“姐,你快彆說了,電動車就這麼點地方,我們可是坐了三個人。”
身上裹著一套厚重棉服,早已滿臉倦意的程富寶屈身趴在電動車的儀表盤上,頗為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更何況你還把一個外賣箱子綁在了後麵,這再瘦的人也挪不動道啊。”
他的頭上戴著屬於程曉蘭的頭盔,前天尚還嶄新的防護用具如今已經多出了好幾道坑坑窪窪的凹陷。
按照程曉蘭在前天晚上作出的解釋,她是為了拯救正被歹徒殘害的異國女子,在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情況下飛身上前,英勇搏鬥,這才讓頭盔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而程富寶記得很清楚,自己在當時隻給出了一句不鹹不淡地回複:鬼才相信。
程曉蘭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這個做弟弟的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了。
見義勇為的可能是男人,可能是女人,可能是動物,唯獨不可能是程曉蘭。
但如果程曉蘭不願意說實話,程富寶也不會去深究,畢竟他隻是一個小孩,小孩就要做小孩該做的事情。
努力學習,考一個好學校比這個要重要多了。
可還是很好奇啊……
程富寶在心裡悄悄嘀咕了一句,可正當他神遊之際,一隻手突然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後背上。
“就你話多,上學時給你戴的口罩呢?又扔在學校裡了?”程曉蘭生氣地問道。
隨後,還未等到答案,她便抬起手肘,用力頂了頂坐在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恩希雅,示意對方向後挪一挪。
警察到底都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把人放出來了啊?程曉蘭氣不打一處來地想道。
她原以為恩希雅會被直接扣押在警察局裡,從此之後她們二人徹底分道揚鑣,再不相見。
結果等她和許久未見的二弟聊完天,開開心心地想要帶著三弟離開時,恩希雅這個女人竟然直接從警察局的二樓跳了下來,直接抱住了她的電動車。
早知道就不惦記那些錢,直接把這個瘋女人送進醫院裡好了。
不知是因為直撲麵門而來的寒風,還是因為身後如狗皮膏藥一般難纏的恩希雅,程曉蘭的太陽穴陣陣抽動了起來,一個不祥的想法突然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這個家夥不會要賴在自己家一輩子吧?
不行,絕對不行!
恩希雅太能吃了,語言又不通,又沒法賺錢補貼家用,她真的養不動啊!
必須講清楚!
想到恩希雅一人頂三人的飯量,程曉蘭便放慢了電動車的速度,堅定地轉頭看向身後依舊紋絲未動的女人。
可當她看到恩希雅擺在臉上的凝重神情後,膽怯的情緒又瞬間澆滅了她的怒火,讓她默不作聲地轉回了頭。
還是先好好開車吧。
她麵無表情地想道:關於恩希雅的去留問題,等二弟回來再商量也不遲。
她的弟弟現在有出息了,肯定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的。
如此想著,她又加快了向前騎行的速度。
可隨後,一點涼意突然逆風而來,悄然滴落在了她的頭頂。
下雨了?
她詫異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頭頂,可預想之中的濡濕觸感卻並沒有出現,頭頂一片乾燥,隻有被冷風吹起的發絲刮蹭過她的手指,帶來絲絲轉瞬即逝的刺癢感。
莫名從心底湧現而出的心慌讓她的呼吸頻率驟然紊亂了起來,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那陣突然消失的涼意再度出現在了她的發頂,輕柔地搭在了她的左手手背上。
那是一隻瘦如枯槁,卻確確實實屬於人類的手。
意識到這一點,程曉蘭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她透過後視鏡,看向依舊在全神戒備的恩希雅,當即慌亂地張開口。
隨後,一聲痛苦的慘叫便取代了她想要說出的話語。
那隻不知從何而來的怪手突然將鋒利的指甲鏟進了她那脆弱的頭部皮層,感受著頭皮與血肉層層剝離的痛苦,程曉蘭的眼前驟然一黑,幾乎當場昏死過去。
可她還是咬牙鬆開了正在以全速向著路邊衝去的電動車,撲上前來,抱緊了被尖叫聲驚醒的程富寶。
隨後,她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砰咚!
在空無一人的瀝青公路上,一輛跌倒在路邊的電動車徒勞地閃爍了兩下車前燈,便徹底歸於寂靜。
直到,一個人從綠化帶的陰影中悄無聲息地走出,俯身支起了這輛已經徹底壞掉的電動車。
他拿出正在進行視頻通話的手機,將攝像頭慢悠悠地對準了空無一人的電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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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陳子弘便可將現場的所有情況儘收眼底。
“先知,你在看什麼?”何永元的聲音從旁傳來。
此時此刻,兩人已經站在了程曉蘭和恩希雅初遇時的亂葬崗,幾座凸起的墳包靜靜坐落在他們的不遠處,已經模糊了名字的石碑斜插在荒草叢生的土地上,不知為何,其中一塊石碑躺在了地麵上,遍布其上的裂痕即使是隔了很遠也依舊清晰可見。
“在看一輛電動車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