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
一聲輕響喚回了程耀不知為何飄遠的思緒,看著手中突然斷成兩半的走珠筆,他不動聲色地轉動眼眸,觀察了一下四周,見無人注意他,便迅速將手探向擺在課桌一側的卷紙,胡亂扯下幾張,緊緊包住了正在不斷向外滲墨的筆。
怎麼突然走神了?
張開手掌,看著殘留在手上的大片墨水,程耀有些懊惱地皺起眉頭,想道: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好久沒上學了,不適應了?
此時此刻,程耀正坐在臨安高中的一間教室裡,而位於他的正前方,一位坐在講台上,明顯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師探頭看了眼掛在頭頂的時鐘,隨後便長舒一口氣,摘下戴在臉上的眼鏡,抬手擦拭起了自己酸澀的眼睛。
“同學們,還有十分鐘下課,如果還有什麼不會的問題,可以上台……哦對了,我忘了說一件事。”
直到將眼鏡重新戴好,老教師才操著一口土話繼續補充道:“今天下午的小測調到明天了哈,中午放學彆急著走,你們班主任馬上就來了,下午不上課,仔細聽老師的安排。”
話音剛落,整個教室裡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耀兒,你剛回來一上午,這下午就停課了,運氣也太好了點兒吧?”
長得格外高瘦的眼鏡男孩笑著拍了拍坐在自己前麵的程耀,見程耀並沒有理會他,便彎腰湊到對方耳邊,悄聲問道:“之前老孫把下課時間占了,我沒來得及問你,你這幾天乾什麼去了?”
“……柳博成,你小子彆八卦了。”
程耀轉過身,自然而然地將包了好幾層衛生紙的斷筆扔進了掛在柳博成桌子旁的垃圾袋裡,隨後,他側頭看向滿臉期待的好友,重重歎了口氣,想了想,說道:“還記得島國爆炸那件事嗎?”
“當然記得,你不提這個還好,你一提我就來氣。”
柳博成拍了拍手,伸手指向身旁的空位,說道:“看到我身邊的位置沒?大橙子的爹媽給他請假了,這幾天都不來上學了。”
“……可以理解。”程耀看著摞在柳博成身旁,已經堆成一座小山的卷子,麵色複雜地歎了口氣。
像這樣的空位,在這間教室裡還有二十幾個。
“但重點不是這個,我和你說,你那幾天沒來,知道隔壁班那個體育生嗎?頭發偏黃,被人造謠說染發的那個。”
柳博成抬手指了指自己特意留長了一些的頭發,又將手抵到了自己脖子上,輕輕一劃:“他在那天晚上死了。”
“宋箐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程耀的心頭當即咯噔一聲,脫口問道:“怎麼死的?”
宋箐這個人,於程耀而言算不得熟悉,可也有過兩次短暫的交流。
一次是在高一軍訓,他大汗淋漓地站在太陽下,拿到了宋箐拋給他的礦泉水。
另一次是在高二的校運會上,宋箐不知是何原因,當著所有人的麵痛揍了一頓全校有名的校霸範雨衷,等程耀他們上前阻攔的時候,範雨衷已經被打的口吐鮮血,昏死了過去。
即使過了這麼久,他也依然記得,那個拳頭已經被血液染成了紅色的男孩在被帶走之前,也依舊在憤怒地大聲咒罵著範雨衷,揚言遲早要殺了對方全家。
可現在,範雨衷沒死,宋箐卻先死了。
似是看出了程耀神情中的寞落,柳博成迅速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能夠確定的是,他死在了操場旁邊的竹林裡。”
“因為那天晚上的大爆炸,咱學校的人幾乎都在學校裡,操場上突然著了火,大家都看到了,等老師們提著滅火器趕過去的時候,那些竹子都快被燒沒了。”
“……然後呢?”程耀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說警察在廁所裡提取到了宋箐的dna,我不是很清楚,但宋箐的姥姥和姥爺第二天就跑到學校來鬨了,昨天下午才被趕回去。”柳博成同樣唏噓地說道。
可話音剛落,他便突然湊到程耀近前,神秘兮兮地說道:“而且那個範雨衷,昨天就沒再來學校了,但我聽他們班的同學說,這個家夥是向老師請過假的,耀兒,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柳博成,你又不是不清楚現如今的情況,過分的好奇心會害死你的。”
聽到這句話,程耀眼底的遺憾瞬間化為了擔憂,他皺緊眉頭,嚴肅地低聲告誡道:“今晚和我在宿舍裡待好了,哪也不許去,聽明白了嗎?”
“好吧好吧,都聽你的就是了……你以前可不這樣啊,怎麼現在回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柳博成見程耀這副模樣,便無奈地癟了癟嘴,可隨後,他卻又一轉態度,又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哎呀,彆這麼嚴肅嘛,學校都沒放假,事情嚴重不到哪裡去。”
“這根本沒有參考價值,我相信就算發生了戰爭,這個學校也不會給我們放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