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相比矮小的多的青年將他們二人保護在墨色的高牆之下,黑色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這處狹小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就像是一捧捧傾灑在地的珠玉,砸落在程耀的身上,泛著絲絲的疼。
為什麼道長會在這裡?
緊緊抱著身下嗚嗚哭泣的飯館老板,程耀目光灼灼地看著飛身上前,主動襲向那殺人犯的假道士,心臟因激動而砰砰直跳。
難不成先知預料到了這一切,選擇來幫助自己嗎?
還是說……
先知也來了?
一想到這點,程耀抱住身下之人的手臂便多了幾分力道,直到身下之人的聲音微弱了不少,他才後知後覺地撒開了手。
即使選擇了對詭異調查局,經曆了那麼多事情,臥龍山上的那一夜於程耀而言依舊清晰地猶在昨日。
先知是指引他踏入這方真實世界的引路人,此時有了再見對方一麵的機會,歸根到底隻有十八歲的少年又怎能不激動呢?
不過現在,確實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先生,你聽我說,你的女兒不一定死了,這很有可能隻是詭異的障眼法,目的就是為了逼你就範。”
看著身下麵色崩潰,隻知痛哭哀嚎的飯館老板,程耀語氣堅定地勸說道:“振作起來,我們一起逃出去,你的女兒肯定不希望你死在這種地方!”
“真……真的嗎?”飯館老板顫聲問道,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真的。”
程耀短暫的遲疑了一秒,隨後繼續堅定地說道:“彆放棄希望,她絕對不希望見證你的死亡。”
話音剛落,他那遠超常人的聽力捕捉到了一聲房門打開的輕響。
他立刻抬頭,看向一扇原本緊閉,此刻大開的房門。
一道微微駝背的身影立在那裡,對方抬手前伸,朝著他們的方向勾了勾手。
“過來。”
冷淡沙啞的聲音從那張佩戴在臉上的麵具裡發出,對這副麵具托付了百分百信任的程耀當即拉起抹去淚水的飯館老板,在中年人的驚呼聲中將其扛在了肩上。
痛苦的悶哼一聲,渾身發疼的程耀咬緊牙關,在令人膽寒的打鬥聲中踏步向前,朝著那扇門的方向跑去。
身前阻礙他的事物已經不再隻是那些青紫色的手臂,越發詭異荒誕,越發難以形容,可程耀隻是邁動自己越發疼痛的雙腿,將自己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那道立在門前的身影。
他相信,道長會保護好他們的。
腳下的大地寸寸崩塌,由墨色鋪成的道路又在他的腳下彙聚,即使那些蔓延在程耀身邊,由墨水織成的絲線在那些詭異事物的觸碰下一觸即斷,卻還是有更多的墨線填補漏洞,將他們仔細保護了起來。
這場於程耀而言異常漫長的路程終於是即將到達終點,可隻是注視到那些以人類的言語難以形容的事物,就讓他的思維走向了混亂,渾身的力量也迅速被掏空了。
“快……”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晃晃悠悠地走到門邊,將肩上緊閉雙眼,不敢說話的飯館老板推向那平靜地立在門口的人。
隨後,體力不支的他身體一歪,向著旁邊倒去。
可尚未倒下,他的身體便被強硬地拉了起來,程耀眼前一黑,再一回神,映入眼中的卻是自己沾滿了鮮血的臉。
咦?
思維已經走向混亂的他一時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他愣愣地看著自己,歪了歪頭。
好多血啊。
都是他的嗎?
“耀兒!”
充滿了恐慌和擔憂的男聲從身後響起,程耀疑惑地眨眨眼睛,懵懂地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耀兒?”
耀兒是誰來著?
他轉動起自己遲鈍的大腦,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喊道:“哦對,耀兒是我。”
我是程耀。
下一刻,他便落入了一個緊致到幾乎無法呼吸的懷抱裡。
直到這時,程耀才終於是恢複了正常。
看著麵前立在梳妝台上的鏡子,少年迷蒙地晃了晃頭痛欲裂的腦袋,借著有限的視角打量起四周。
此時的他正跪坐在一個女生的臥室裡,原本一直彌漫在整個空間裡的紫紅色悄然退去,整個房間又恢複了黯淡的顏色。
他抬眼看向那剛剛將他拉進房間的身影,卻隻能在一襲黑衣上看到一張沒有任何裝飾的慘白麵具。
那人微微佝僂的身體讓程耀想起了之前同那神秘蓑衣人一起前來的麵具人。
初見之時,他本以為對方是做足了偽裝的盜者,可現在看來……可能性不大。
像盜者那麼膽小的性格,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平靜地立在自己身前。
這個麵具人,是晨曦會的其他成員。
“耀兒,你怎麼了?你回答我!”
正當他於心中默默做下定論之時,剛才的聲音再一次從他身後響起。
隻是這次,他瞬間認出了那道聲音的主人。
柳博成……
將已然沒有多少力氣的手搭在朋友緊緊攬住自己的手臂上,聽著對方哆哆嗦嗦,滿是不安的聲音,程耀的眼眶登時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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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原本想要保護你們的。
他無言地搖了搖頭,卻是強壓下心中的所有情緒,回身朝著在場的所有人喊道:“疏散這棟樓的所有人,這裡有危險!”
“不必,人類對於未知的恐懼隻是因為未知尚且無法探查。”
可話音剛落,敲擊鏡麵的脆響卻是製止了所有人的行動,程耀立刻回頭,看向那黑衣麵具人。
對方語氣淡然地說道:“一旦能夠直觀地了解它們,那麼所謂的‘未知’也將蕩然無存。”
……什麼意思?
聽著這句雲裡霧裡的話,程耀更加確信了自己剛才的推測。
這個麵具人絕對不是盜者。
盜者說不出這樣的話。
可還未等他詢問,周清急切的聲音卻是突然從身旁響起:“盜……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不是還有一個人嗎?他怎麼還沒出來?”
對啊,道長呢?
程耀環顧四周,試圖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沒有。
道長還沒有出來!
這個發現讓程耀的心跳仿佛漏跳了半拍,可還未等他發話,一條夾雜著血色的墨線驟然劃過他的眼前,在臥室的窗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難以忽視的痕跡。
“道長!”程耀和周清異口同聲地喊道。
之前一直護在其他人身前的周清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去,推開了那扇玻璃窗。
看著周清不住向下眺望的背影,程耀也想起身去看,可劇烈的疼痛卻是突然從心口傳遞至全身,他眼前一黑,血液不受控製地從他的嘴中噴出,濺落到了柳博成的身上。
“你受傷了,彆亂動了!”
柳博成的聲音打著顫,程耀吃力地張口,試圖勸慰對方,可一道陌生的腳步聲卻是突然落在他的身側,打斷了他尚未說出口的話語。
粗糙的手搭在他的頭頂,他似乎聽到了血液在體內流淌的聲音,如溪水潺潺,不消片刻,那一直糾纏著他的疼痛便消失了。
向剛剛施以援手的黃有成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一道滿不在乎的輕笑聲卻是突然從那個不明身份的黑衣麵具人嘴裡發出,帶著淡淡的嘲弄:“年輕人就是急躁,這麼緊張是做什麼?”
在他的注視下,對方慢悠悠地靠坐在梳妝台的椅子上,姿態悠閒,全然沒有一絲擔憂的模樣:“他的命很硬,先知也交予了他破解之法,隻要不多做纏鬥,他自然不會有大礙。”
“我說的對嗎,周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