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內。”
聽到這番答案,何永元早有預料地點了點頭,大腦卻是迅速運轉了起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不時在耳畔響起,夜晚的風刮的臉頰微微刺痛,可他並沒有去理睬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物,而是抬眼看著站在他身前,麵部融入了黑夜之中的男人,沉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晨曦會未來的發展方案存在問題,急需補足,是嗎?”
他的聲音依舊冷靜而克製,沉重到就連愈演愈烈的風聲都無法改變其分毫。
人性不重要。
即使先知已經著重強調了“人性”,何永元也是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所謂人文關懷,隻是一種為了達成目的,而在某時某刻能夠搬出的一種手段,一句謊言。
如果對棋子傾注太多的感情,那麼何時該用,何時該拋,這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因而總體來說,在方案中加入人性,是弊,大於利的。
但先知將這個詞彙搬出來了。
這就代表,他的方案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才需要用,也隻能用“人性”來進行彌補。
“……何永元。”
半邊麵容隱藏在帽簷下的男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呼喚他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比將醒的夢境都要朦朧,可何永元還是微微垂下眼瞼,將對方口中的每一個字都收入了耳中:“我希望,你能將對院長,對何明德,對我的人性拿出來一絲,交付給那份方案中的其他人。”
“晨曦會需要人性。”
“晨曦會需要底線。”
“我們不能……讓晨曦會成為另一個歸一教。”
“不論是現在的,還是過去的歸一教,我都不希望那是晨曦會的未來。”
天光乍亮。
遍布頭頂的陰雲似是受到了某種超然的感召,悄然散去,讓一片格外純淨,格外明亮的月光無聲傾灑在了這片大地之上。
它點亮了公路兩旁綴著點點綠苔的工廠磚牆,點亮了何永元一直戴在頭頂,似乎從未被取下的鴨舌帽,點亮了麵前之人明明沒有任何獨特之處,卻是隻要看上一眼便能被深深吸引的臉孔,亦點亮了……
何永元將目光投向黑發男人的身後。
冷色的光輕柔點綴在那淩亂堆疊在一起的屍體頂端,像是鋪灑在蛋糕上的糖霜,也像是降落在高山上的白雪,忽而童話忽而神聖,竟是足以讓人一時忽略掉它散發出來的惡臭。
何永元久久未語。
直到麵前之人背過身,重新看向那座屍山,他才避開那個話題,緩緩說道:“那不是你做的,這種處理方式並不是你的風格,有人比我們來的更早。”
“這裡是胡逸才死亡的第一現場……是來悼念胡逸才的人乾的?”
十三年前,胡逸才不成人形的屍體就是在這片地區被發現的。
起初,這裡本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可近幾年來,隨著臨昌市的發展漸漸走上了正軌,這塊荒地被政府迅速利用了起來,一個接一個的工廠拔地而起,轉瞬幾年便吞沒了這裡的土地。
但現在,這裡與十三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依舊荒涼。
那麼……
“是誰會來悼念他呢?”
正當何永元在腦內仔細整理著此地信息的時候,他聽到了來自身前之人的問詢。
於是,他回答道:“根據01調查得來的信息,目前和胡逸才關係密切,並且尚還活著的人,隻剩下了幾個人。”
“田淵、文泉林、吳殊旻、胡雨,能來悼念他的,隻有這些人。”
何永元上前一步,和黑發男人並肩站在了一起。
他看著那堆屍體,繼續平靜地分析道:“胡雨本身性情冷淡,此刻又分身乏術,即使有著‘兒子’的身份定位,他也不可能來祭拜他的父親。”
“吳殊旻,由她造成的混亂剛剛發生不久,她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就算她想來,我認為歸一教也不會讓她來,除非是想把她拋出去,讓她成為一隻釣魚的餌。”
“那另外兩個人呢?”
黑發男人的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覺得是誰?”
“而田淵那裡,01已經無法通過電子設備監控到他了,如果按你所說的那樣推斷,那麼現在,將胡雨救出對詭異調查局的兩個詭異大概率就在他的身邊。”
何永元側頭看向對方,繼續沉聲說道:“帶著兩個沒有多少常識,甚至可能是他人眼線的詭異,憑田淵的謹慎程度,幾乎不可能來這裡。”
“那麼……”
聽到這裡,相貌平平的男人張開口,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便隻剩下文泉林了。”
“沒錯。”
何永元讚同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至於他為什麼會來悼念胡逸才,在01的調查報告裡可以推出,他,胡逸才和田淵是在歸一教建立之前就至少相處了十年的朋友。”
“念著舊日的情分……”
“和恨,他一定會來看看胡逸才。”
這突然橫插進來的話語讓何永元微微一愣,看著黑發男人依舊保持著笑容的神情,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劃過一絲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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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字,重又看向那堆疊在一起的詭異屍體,隻是過了幾輪呼吸的時間,他便再度開口,問道:“難不成,在歸一教成為‘棋魂’的歸一教前,胡逸才就已經和詭異有了莫大的牽扯?”
不然,一個對死者抱有恨意的人,會送上讓死者滿意的祭品嗎?
在何永元看來,胡逸才應當是在沒有死亡之前,就已經和詭異有了深度的聯係。
可對於文泉林的恨……
他並沒有多少頭緒。
“拿著吧,你會用上它的。”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紙,疊的規規整整,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