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麵對李塵豐近乎可以稱作不假思索的回應,何永元點了點頭,借此表達了對老道士識時務的欣賞,以及……
對對方剛剛那番話語的讚同。
在阻止李塵豐與道士見麵這件事上,他的的確確做了些手腳。
畢竟,一條饑腸轆轆的魚總是比它飽腹的同類更容易咬鉤。
自昨天,當何永元整理完李塵豐的調查報告,看到由01發送過來,每一行字都充斥著忐忑與急切的“請求書”時,他就斷定,對方是一條足夠饑餓,隻要略施手段就能輕鬆釣上來的大魚。
這很符合他的心意。
何永元自覺不是先知,他無法像對方那般高瞻遠矚,所以,即使他製定的計劃看起來再如何周全,也需要一定的容錯。
而李塵豐的實力足夠強,性格比較好,欲望也容易拿捏,將其作為拓寬容錯的工具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何永元還是漏算了一點。
他沒有想到李塵豐會這般果決。
僅僅過了二十一小時十七分,對方就直接放棄了他用來吊足胃口的餌,毫不猶豫地張口咬在了鉤上。
幸好。
將目光投向那隻窩在李塵豐腦袋上的灰鳥,何永元在心裡舒了一口氣。
幸好先知在臨走之前開導了他一番,讓他決定和醫生商量商量接下來的計劃發展,不然,就算他在01的提醒下注意到了李塵豐突然出現在醫院裡的定位,那時遠在晨曦會基地的他根本無法及時趕到。
如果李塵豐首先接觸的是醫生,那麼……交易能否進行,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何永元無法推斷醫生的行動。
他不能保證,如果他封鎖了醫生向其他晨曦會成員發送的求助信息後,這種樂於助人的瘋子會做些什麼來幫助李塵豐,又會做些什麼來影響他的後續計劃。
這是何永元絕對不允許的。
隻是想到這一點,何永元的臉色就迅速沉了下去,可由於戴著麵具的緣故,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態轉變,隻有李塵豐頭頂的灰鳥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可他隻是冷淡地掃了一眼那隻鳥,便定定地看向不發一言的李塵豐,微微抬高自己的雙臂,像是頗為理解一般讚同地回應道:“沒錯,李塵豐道長,臨昌市太大了,隻靠您自己一人,要去找另一個人,難度如同大海撈針。”
“至於您先前所有的‘假定’,我想再度重申一遍,晨曦會是由對詭異調查局認定的正派組織,我們堅定站在國家的立場和角度上去解決任何有害於人類發展的問題,所謂的‘藏’,並不存在。”
聞言,站在他正前方的李塵豐愣了一瞬,隨後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一邊拍著自己的腦袋,一邊歉意道:“對,對,哎呦,晨曦會可做不得那些事,瞧我這老糊塗了,怎麼淨說些糊塗話呢?”
“那麼,這位……帽子小哥。”
對方笑著搖了搖頭,用請教一般的口吻問道:“我啊,該怎麼改這個‘藏’字呢?”
沒有刻意的咬字,沒有陰陽怪氣的不適感,眼前的老人真的隻是在單純詢問這個問題。
“很簡單。”
何永元將對方的表現看在眼裡,視線掃過站在更後方,滿眼都是憂慮的醫生,語氣如常地回應道:“改成‘躲’就是了。”
“你想找的人,‘躲’起來了。”
畢竟,就算是他,要想把一個人完全藏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總得有當事人的配合才行。
“啊嚏!”
一記突如其來的噴嚏揚起了大片的塵土。
像是粗糙的雪花,它們驟然揚起,又紛紛揚揚地落下,可下落的終點並非是臨昌醫院的天台,而是一片冰冷的,淡黃色的大理石瓷磚。
“咳咳咳咳,我……咳咳咳咳!”
伴隨著一道清脆的撞擊聲,元音匆忙拿下抵在眼前的雙筒望遠鏡,一邊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雙眼,一邊咳嗽不止。
就在剛剛,他打了一個沒有任何預兆的噴嚏。
他的腦袋因為這一猝不及防的生理反應猛地向前一探,一直抵在他眼前,用作監視用的雙筒望遠鏡便重重磕在了距離他隻有一指之遙的窗戶上,讓強大的反作用力成功重創了他的眼睛。
爺爺說的對,偷窺彆人真的會傷眼睛啊。
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元音胡亂擦去眼裡的生理性淚水,看著仍在自己麵前肆意紛飛,因窗外陽光的照耀而閃爍著點點光芒的塵土,他不禁嘖了一聲,抬起右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此時此刻,他正位於一間由偵探提供,無人居住的空置樓房裡,隻要從這裡的廚房窗戶向外一望,便能看到與這裡僅僅隔了幾條街的臨昌醫院。
燈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