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眼鏡
“確實……很簡單,我沒想到,竟然隻過了這麼點時間,您就分析出來了。”
一道充盈著好奇與驚喜的聲音在茫茫無邊的黑夜中響起,時間在句末的尾音裡靜止,那飛射而出的斷指也被釘在了這片簡陋的黑色“畫布”上。
“嚴先生說笑了,現在可都已經是半夜了,我這速度再怎麼說也稱不上一個‘快’字。”
下一刻,在溫和的話語過後,一支鑷子被人驅使著從“畫布”外走入,它將那根斷指輕輕夾起,邁出黑夜,跨過黑與白的分界線,將其帶到了被白熾燈光照耀的分外明亮的醫用托盤上。
冷漠的鐵銀色泛著不近人情的弧度,可剛剛那道溫和平淡的聲音卻是再度從托盤的上方響起,輕而易舉地便稀釋了這份淡漠:“首先,如你們所想的那樣,這的確是一根屬於人類的小拇指。”
“而且,來自於左手。”
“不出所料。”
聽到這句話,站在托盤側方的嚴和抬起搭在桌上的左手,扶了扶麵上行將滑落的眼鏡,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收回看向那根斷指的視線,將其投向了那道溫和聲音的主人。
身披白色醫用長袍,與他僅僅一桌之隔的安玉晴此刻正背對著他,翻看著手中不知記錄了什麼的報告,嚴和大致掃了一眼,見沒有什麼需要留意的,便繼續客氣地問道:“那麼醫生,請問這根手指的主人,年齡大概是多少?”
“在十八歲至二十歲之間,是剛剛成年的人類男性。”
安玉晴並沒有回頭看他,而是繼續緩聲回答道:“斷口處有著很明顯的齒痕,初步推斷是人為撕咬產生,但也不排除擁有同樣齒痕的其他動物,詳細情況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人類的齒痕啊……哎,還是意料之中。”
嚴和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苦惱的神情:“以前或許可以當做一個大新聞,但現在嘛,隻要和詭異沾上邊,任何事都是正常的。”
“既然這根斷指上殘留的是屬於人類的齒痕,那麼……”
“那麼,我們就可以合理懷疑,這根手指是被那個縱火犯自己咬下來,然後丟進火裡的。”
一道與他相比顯得格外輕佻的聲音突然橫空插了進來,完美地補充了他想說卻沒有說完的話。
可這般的心有靈犀卻是讓嚴和挑起了自己的半邊眉毛,他微動雙眸,側目看向了聲音飄來的方向,也就是懶洋洋地倚靠在一排矮櫃前的高瘦身影。
那絲毫沒有警察風範,手中正在把玩著職業證件的俊秀男子朝他咧嘴笑了幾聲,隨後歪了歪腦袋,又慢悠悠地補充道:“當然,也不能排除是那個老東西咬的,畢竟那根手指頭自一開始就在他的手裡,他想做什麼,他做了什麼,我們怎麼能知道呢?”
說到最後,對方的聲音微微上翹,刻意卻並不做作,結合那張臉,讓其惡意揣測的話語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盧毅,還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
可嚴和卻是對此毫不在意,他的臉上重新掛起了那副標準的客套性笑容,說話時的腔調雖然仍舊令人舒適,可在早已將他摸透了的盧毅聽來,他此刻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風雨欲來的前兆:“說話的時候,請你再仔細地斟酌用詞。”
“我知道你心有不滿,但歸根結底,李道長並沒有做錯什麼。”
就算沒有明確說明,嚴和也是立刻就猜到了對方口中的“老東西”指的是誰。
李塵豐。
心中默念了一番這個名字,他的腦海中頓時具現出了老人陰沉壓抑的麵容。
在他看來,那樣的神情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個老道士的臉上。
可它出現了,就在不久之前,在那名為元音的晨曦會成員哭訴著說爺爺不在的時候。
但當時的他並沒有細看,一來並不禮貌,二來他那時才注意到,樓下起火了。
火燒的很突然,也燒的很猛烈,可當嚴和進行事後清點時才發現,那場大火最終帶走的,隻有醫院樓下的一排綠化帶。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當時的嚴和卻並不這麼認為。
調虎離山是一套用了數千年的計謀,之所以能夠繼續流傳下來,是因為它百用不厭。
他恐怕那場不明所以的大火是在鋪墊某個不知目的的陰謀,於是,在匆匆掃過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楊東儒,掃過同樣趕來救火的周乘月,掃過悠悠踱步而來的盧毅和站在對方身旁瑟瑟發抖的王楠,掃過站在醫院門口的晨曦會眾人後,他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安玉晴呢!”
可還沒有等他發問,不遠處的周乘月便著急忙慌地喊了起來。
這樣的擔憂情有可原,畢竟此時站在這裡的晨曦會成員隻有兩個,偵探、盜者。
元音正和李塵豐待在一起,唯一少了的,正是醫生。
“不用擔心,醫生很安全,讓他留在醫院裡才是對他的安全的最大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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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回答的,是從未在他們麵前摘下過麵具的盜者:“火剛燒起來,那個維格蘭女人拉著她的‘好媽媽’去保護醫生了,她的實力你們的陸局見識過,雖然不強,但撐到我們趕去支援卻是綽綽有餘。”
實力……
指被陸局一拳撂倒,沒過多久就恢複如初的實力嗎?
當時的嚴和瞬間想起了何明德臨行前同他提過的,那個扛住了陸局一拳,沒過多久就又生龍活虎的傳奇女性。
嗯。
那確實很抗揍了。
並沒有在意盜者口中的“好媽媽”,嚴和笑著點了點頭。順便收回了灌注在腳下土地中的力量。
畢竟,保護醫生是他的責任。
不論是做為龍國的公民,晨曦會的一員,還是珍貴的治愈係天生能力者,醫生都有著他必須保護的理由。
已經出過一次差錯了,那就絕不能再出第二次。
側目掃了一眼明顯放鬆下來了的周乘月,嚴和笑容不變,嘴上卻是換了一個在場眾人更應該在意的話題:“盜者先生,根據你之前中途離場的行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晨曦會對這場大火早有預見?”
“我無意窺探晨曦會的計劃,但是,如果可以,我真誠希望你們能將縱火犯的相關線索分享給我們,畢竟我們也正好在調查一起縱火案的凶手,也許……”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盧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