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潔白的樹筆直挺立在一片黑暗之中,高聳的模樣如同撐起天與地的支柱,身處回憶中的少年早已辨不清它的真實性,他隻是抬起自己的手,伸向那棵夢幻到不切實際的白樺樹。
時間與空間在朦朧的記憶中失去了意義,冬日的風不再呼嘯,枯枝拍打的聲響也再無蹤跡,因寒冷而蒼白的手於無垠的黑夜中舉起,拂開脆弱的月光,終於是在黯淡昏沉的天明時分撫上了白樺樹乾崎嶇斑駁的表皮。
矗立於現實中的白樺樹要比記憶裡的更加立體且富有生命力,可此時觸碰到它的卻不再是那躺在公園長椅上的少年,而是……追查少年至此的對詭異調查局第一小隊的隊長。
周清。
青年的手指無聲摩挲過遍布在白樺樹乾之上的黑色紋路,直到食指的指尖觸碰到一片似乎被火焰撩撥過的焦褐痕跡,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才多出了幾分人的味道。
嘴唇被牙齒咬緊的疼痛讓他不禁眯起雙眼,可他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垂下腦袋,看向緊攥在自己另一隻手中的事物——一片純黑的,露出的羽毛龐大到足以遮蓋住成年人類手掌的鳥羽。
而在那鳥羽之上最引人注意的,是位於羽毛長莖最底端的大片黑紅色。
如同乾涸的血。
“嚴和先生,總共來了多少人?”死死盯著那異樣的顏色,周清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向他的身後拋出了一個問題。
與一個月前大相徑庭,青年此時的聲音沉重而堅定,隊長這一身份所賦予的重擔似乎為他帶來了不小的改變,可若是了解他的人在此,定是能從中覺察出幾分顯而易見的,本屬於青年的憂慮與無助。
本不能在這時擁有的負麵情緒時時刻刻都在影響著周清的思想,以至於當他問完,他才遲鈍地想起自己本該遵守的禮貌,當即局促地向後轉過身體。
“除了從東雲省調撥過來的軍隊以外,還有從對詭異調查局調撥而來的十七個後天能力者。”
直到他站定身體,正視嚴和,那身著西裝的眼鏡男人才抬頭看向他,手上操作通訊器的動作不停,麵向他的臉上帶著舒適的笑容,卻是沒有什麼人情味:“山並不大,軍隊已經將這裡封鎖了,那十七個後天能力者被同時安排在了各處要道,陸文局長也在時刻關注這裡的局勢。”
“周清,我想我告訴過你,有壓力是好事,但現在,做好‘你們’該做的即可,剩下的一切,全部交給‘我們’。”
“……明白。”被男人著重強調的兩個詞語讓周清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腦袋,原本一直在心中徘徊不去,想要獨自一人應對範雨衷,解救人質的想法被他悄悄壓了下去。
因為的確是……不應當的。
他想彌補因他自己而犯下的過錯,他想挽回因他自己而變得如此混亂的局麵,他不想因為自己的錯誤,而讓彆人受到傷害,可,可若是他彌補過錯的行為本身也是錯誤的,也是必須要被否定的……
那麼他就不應該堅持。
彆人的決定總會比他的更好,他的想法隻是在添亂罷了。
周清的一雙黑眸修地黯淡了幾分,可躁動的火卻是在他的心頭燒的更加熱烈。
就好像那天的火並沒有被他的水熄滅,而是鑽進了他的身體裡,在他的心上重新燃燒了起來。
火燒的越來越旺,把他的身體都當成了薪柴灼燒,過熱的焦躁轉瞬便化成了對自我的懷疑與現實的擔憂,他開始恐懼行動的成功性,開始擔憂自己的實力,他不清楚嚴和是否可靠,他迫切地需要一抔水來澆滅他心頭的火。
第一時間,他想到了晨曦會。
大家都是怎麼想的?
先知是怎麼想的?
青年無法將此刻的痛苦傳達給晨曦會的每個人,但他相信,先知一定已經提前了解了他的痛苦。
他會為他做出解答嗎?
想到這兒,周清立刻迫不及待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個與嚴和手中樣式完全一致的通訊器,咽了咽口水,食指按在了開啟的按鈕上。
下一刻,無數的“0”和“1”出現在了二指寬的熒綠色屏幕上,隻是數秒,周清的通訊器上便出現了一條條本應隻能被他的手機接收到的信息。
他看到了劉子謙今早向他發來的問候,看到了柳博成發來的“收到”二字,同時,他也看到了來自【先知】的消息。
【不要擔心,你可以做到,所有人都可以做到】
【沒有人需要為那場變故買單,憂慮和恐懼隻會焚毀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兩行字。
周清心頭的火驀地消失了。
剩下的,隻有從眼眶裡滲出,在邊緣打轉的淚水。
“周乘月,盧毅還不打算來嗎?”
就在這時,嚴和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畔響起,他微微一愣,隨後忙不迭地眨了眨淚眼朦朧的眼睛,抬頭看了過去。
嚴和帶著笑的臉並未對著他,而是微微側著,正麵向一個快步走來的男人。
周乘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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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有些詫異,卻又覺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