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魏推官沒想到在說案情的時候,李昭會問這件事,他愣了一下才擺手說:“巧合,卻相識,算忘年交吧。”
人家不願意細說,李昭也不好追問,反正是有了能查案的機會。
“死者死因是?”李昭問。
魏推官皺眉道:“我與仵作在死者脖頸處發現了一個針眼,用死者繡花針試過,就是那麼細小的針眼,可一枚繡花針,即便是淬毒的繡花針便可致人於死地?據說三年前的死者也是死於繡花針上的毒,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再無其他傷。”
李昭突然拱手行禮,表情嚴肅的說:“李昭有不情之請,還望魏推官成全。”
“你說。”
“鏢局走鏢,最忌諱耽誤工夫,我留下查案,不知大人可否允許鏢局其他人押鏢先行離開?”
魏推官忙說:“理當如此。”
“我知道錦繡閣中有我鏢局的一枚銅扣,這件事我定會給魏推官一個解釋。”
魏推官笑著擺手道:“衙役們自作主張,我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那銅扣一看便知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繡房在二樓,又是木板地,如此銅扣跌落地上,凶犯不怕驚動了旁人,也會驚動了自己,還不撿起來帶走?除非是輕輕放下,也可見此人思慮並不周全。”
“是,他昨晚還想將我們所住之處點把火全燒了。”
“哦?”魏推官頓時麵色嚴肅了起來。
李昭帶著魏推官去見了一下那堆浸了桐油的麻布條,說:“昨晚十幾名趟子手和一位鏢師整夜未眠,守在院外,那縱火之人才沒敢動手。”
魏推官仔細看了麻布條,又回到堂中與客棧掌櫃的攀談了起來。
李昭也回到堂中,坐在之前坐的桌前,豎著耳朵聽著魏推官與掌櫃的之間的對話。
二人像是在扯些家常事,‘生意如何?’‘過往客商大多是哪裡人?’‘聽沒聽到過往客商議論命案?’‘客棧可有與哪家繡坊常走動?’‘昨晚有沒有聽到異動?’
掌櫃的或許是與官府的人不常打交道,畢恭畢敬,戰戰兢兢的,回答每個問題都先‘嗯’個長音,像是怕回答錯了惹了麻煩。
李昭想過去聽,可魏推官沒有叫她過去,她怕自己直接走過去給魏推官留下‘魯莽’的印象,萬一不讓她跟著查案了可就麻煩了,可他們二人說話,尤其是掌櫃的回答的時候,聲音有點低,李昭聽得也是斷斷續續。
等魏推官要查看登記簿的時候,李昭忍不住走了過去。
魏推官見李昭走過來,便解釋道:“掌櫃的說一般到了晚上,為了讓客人歇息的好,他們亥時初便會關上店門,會留夥計守夜,也不耽誤有人夜裡遇到急事投店,還說昨晚值守的夥計沒發現什麼,我想著看看昨日除了你們,或者說在你們之後還有誰投店入住。”
李昭立時明白過來,昨晚想要縱火的人,布置好之後是要等到夜深人靜,院子裡的眾人都睡著了再點火的,那麼這人半夜進店是腦子讓驢踢了,最可能的便是客棧裡的夥計和已經住店的客人了。
可登記簿上寫著鏢局入住之後,無人再來。
……
鏢局其他人在快午時的時候出了城門。
徐亮阿水留下,裴空信誓旦旦不會添亂非要留下,蘇伯便隻好也留下。
李昭先是跟著魏推官回到府衙一同查驗了屍體,李昭掰開死者牙關時,看到舌頭腫得頂在齒間,喉嚨處被泛著油光的紅腫黏膜堵得隻剩條細縫,李昭用帕子擦了擦死者鼻孔,倒是什麼都沒有。
魏推官站在一旁看著,眼見李昭查完口鼻,又仔細查看脖頸,四肢……待李昭拿起死者的手仔細查看的時候,魏推官禁不住微微點頭。
李昭指著死者一根手指的指甲說:“這根手指的指甲中像是被什麼糊住了。”
魏推官說:“或許是染線的時候弄上的。”
“繡娘還需染線?”
“一會兒可再去錦繡閣問問,你剛也看到死者舌根腫脹,可見刺向脖子的繡花針是淬了毒的……”
李昭點頭:“隻是不知什麼毒,毒性這般強……她臉上有明顯的被按壓的痕跡。”
“是,應是有人從身後捂住死者口鼻,而後用針刺向脖子,待毒發之後鬆開手,死者便還是死前那般,坐在繡架前。”
“魏推官覺著錦繡閣一晚上沒報官可說得通?”
魏推官摘下麵巾手套,出了殮房,這才答道:“按照慣例確實說得通,但清晨早早報官又說不通,那時天色還沒完全亮,若是此時能報,昨晚理應也能報。”
李昭將麵巾和手套還給仵作,跟著出了殮房,又說:
“死者死於繡花針,可凶犯卻想要嫁禍給鏢局,鏢局的人用繡花針殺人?還知道秀出一個‘咒’字來,莫說繡出來,便是寫得大大的讓他們辨認,也不會有幾個人認得,說不通,再有,我們進城是因鏢車損壞,未時才到客棧,待安置妥當,正好黃昏,凶犯若是提前有殺人栽贓的想法,時間上……怎會如此剛剛好?”
“你確定昨晚想要縱火的便是錦繡閣命案的凶犯?”魏推官語速不快,語調溫和的問。
李昭看向魏推官,這人也姓魏,也是推官,卻比那一位親和了不知多少,不僅有耐心,且有長輩的包容,哪怕心存疑惑,也不會有嘲諷之意。
李昭抿了抿嘴,將魏然的臉踢出腦子,這才答道:
“若非在錦繡閣中發現了我們鏢局的銅扣,我也不會如此篤定,大人請想,凶犯隻留下銅扣,衙門自然會找鏢局問話,若我們像今日這般都好好的,再加上昨日下午到晚上幾駕鏢車也都在外修整,銅扣是否丟失過,挨個問話便可問出,隻是難找出誰撿了去,可真話假話大人必定也能分辨,但若是鏢局中有人喪身火海,我們便說不清了,若是大人再著急結案,便是將凶犯同夥算在已被燒死之人身上,我又能如何?大人隻要朝鏢局使勁,這案子怕是又成懸案了。”
李昭頓了一下又說:“當然,隻錦繡閣留下銅扣這一點便已是說不通的,我隻是想著站在凶犯的腦子裡,看看他是如何想的。”
“他想簡單了。”